亥時,夜漆黑,人已寐,南城靜謐的街道上,唯有秋風瑟瑟。


    萬寶樓三樓廂房內,正在打坐凝息的白發老婦驀然間睜開雙眸,精芒微閃,隨即迅速起身離榻,來到隔壁譚宛琪房門外,傳聲道:“姑娘,有先天高手登門了。”


    “吱呀~”


    房門打開,隻見譚宛琪身披一襲紫蓮薄紗裙,烏黑的秀發垂於雙肩,神色淡然間行出了房外:“點燈,迎客。”


    萬寶樓外,楊戩立於正門外,剛想招唿一旁的楊旱縱身翻窗入樓,卻見三樓處燭火突然亮起,不由得微微一楞,轉臉看向了楊旱......


    “公子,我感覺自己被人盯上了!”隻見楊旱皺眉沉聲道。


    “先天高手!”楊戩聞言苦笑一聲,沉默片刻後,朝楊旱凝聲道:“附耳過來......”


    楊旱身長九尺,體型壯碩異常,比楊戩足足高出了一個頭,聞言俯身過去,凝神聽著楊戩的吩咐。


    稍頃,楊戩低語完畢,將手中繡春刀交給了楊旱,而後二人行至大門處,依禮叩門。


    李世忠不是普通的縣令,於上名聲傳入內閣,被當今閣老重視,於下造福了石縣百姓,有著“李青天”的美名,如今卻身死在了他楊戩的繡春刀下,這口黑鍋太重了,楊戩背不起!


    事已至此,楊戩眼下唯有兵行險招,先奪了萬寶樓中的玉器,開啟眉心天眼處第一件傳承仙寶“三尖兩刃刀”,如此才有把握去誅殺那同是傳承者的花解語,而後將兩件惡事全算到她頭上去,方有機會扭轉敗局。


    稍頃,萬寶樓大門打開,隻見那白發佝僂老婦應門而出,朝楊戩謙身行禮道:“原來是楊驛丞,不知楊大人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楊戩抱拳迴禮道:“叨擾前輩了,眼下石縣內出了一件通天的案子,楊某無計可施,唯有求到貴樓,此事十萬火急,還請前輩即刻引楊某去見譚掌櫃。深夜叨擾之處,楊某他日定再登門請罪。”


    白發老婦聞言看了眼那手提繡春刀的楊旱,沉默片刻後,伸手一指楊旱,朝楊戩說道:“楊大人見諒,萬寶樓貴重玉器繁多,楊大人貴為一縣驛丞,哪怕深夜造訪老身也是信得過的,隻是......這位小兄弟卻需暫時留在樓外。”


    楊戩微微皺眉,楊旱若是不能跟著進去,那他還怎麽動手?


    隻見其沉默片刻後,沉聲迴道:“這位乃是晚輩同姓兄弟楊旱,石縣楊家村獵戶出身,身家清白。前輩若是信不過,可將譚掌櫃喚來此處,晚輩隻在門外問兩句話便走,不多叨擾。”


    白發老婦聞言沉默不語,一時陷入了兩難境地,楊戩貴為一縣錦衣衛總旗,如此舍下臉麵好言相求,自己若是再三出言拒絕,他日石縣萬寶樓恐怕少不得要被這位楊總旗暗中使絆子,可要是依了楊戩,心下卻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妥......


    “是裘姑姑失禮了。”


    此時,隻見那譚宛琪手拿一台燈燭從二樓處走了下來,朝白發老婦輕叱道:“貴客臨門,裘姑姑又豈可將二位大人拒之門外?”


    說著,朝楊戩淡淡一笑,道:“楊大人有何要事,但請進樓相商。”


    古語有雲:月下美人,燈下美玉。這譚宛琪本便有著一股子不凡的美人氣質,此刻於黑夜中持了一方燭台,卻更顯美豔三分。


    “姑娘......”裘姑姑聞言隻覺不妥,剛欲出言相勸,卻被譚宛琪淡笑著打斷道:“姑姑多心了,莫非以為憑著楊大人的身份,還會深夜在縣城當中行那殺人越貨的強盜之事不成?”


    說著,有意無意的又道了一句:“姑姑別忘了咱們萬寶樓的大東家,這天下,誰又敢壞了大東家的買賣?”


    楊戩看著那燈下美豔得不可方物的譚掌櫃,心下暗歎一句:“真讓你給說著了,他人不敢做的事,我楊戩今日卻是不得不做了。”


    裘姑姑聞言微微一楞,而後無奈,隻得讓自家姑娘領著楊戩和楊旱二人上了樓去。


    萬寶樓三層大廳處,燭火通明,楊戩和譚宛琪二人相對而座,楊旱和那裘姑姑則各自恭立在了自家主子身後。


    “楊大人深夜造訪我萬寶樓,定是石縣之內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卻不知楊大人你遇上了什麽難處,若有需民女出力之處但請直言,能幫的,我萬寶樓一定會幫。”隻見譚宛琪朝楊戩淡笑著說道。


    楊戩聞言微微頷首,也不再客套,直接沉聲說道:“譚‘大人’,事急從權,楊某便直說了......李世忠,死了!”


    “什麽!”譚宛琪和裘姑姑聽聞此言,均是忍不住心下一震,楊戩隻知道這位李世忠不凡,而她們萬寶樓的底蘊卻是更深,對這李世忠知道的自然也更多。


    隻見譚宛琪微微蹙眉,沉默半晌後,突然朝楊戩問道:“可是那花解語幹的?”


    “譚大人知道?”楊戩詫異著道了一句,隨即反應過來,道:“是了,連我楊戩都能覺察出那花解語有問題,你們東廠經營著萬寶樓,又豈會對此女毫無所覺。”


    譚宛琪聞言卻並未理會楊戩之言,而是起身在廳內踱步半晌,隨即冷聲道:“這頭狐妖膽子未免太大了,李世忠一死,大東家在江浙地區的布局便少了一個棋子,此事幹係太大......”


    說到這兒,也不再刻意掩藏自己的身份,朝楊戩沉聲問道:“楊大人,民女有一事不明,那李世忠不過是一介凡人,體內並無神力傳承,與她花解語毫無利益衝突,為何此女卻要將其置於死地?”


    “這......或許是因為楊某察覺到了她的問題,此女便搶先一步對楊某出手了。”


    說著,楊戩便將花解語殺死李世忠,而後嫁禍給自己之事如實說了一遍。


    譚宛琪的反應讓楊戩暫時按下了性子來,暗中伸手示意身後的楊旱稍安勿躁,看來李世忠身死一事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這裏頭的水究竟有多深,楊戩必須先摸清楚了,如若不然,冒然繼續往前走,隻怕前麵就是那萬丈深淵!


    聽完楊戩所訴,譚宛琪看了眼隱隱露出殺意的楊旱,心念一轉間,卻已對楊戩的來意猜出了幾分,隻見其朝楊戩若有深意的問了一句:“隻是如此嗎?”


    隨即,不等楊戩迴話,便繼續問道:“楊大人,你可知這萬寶樓,真正的大東家是何人?”


    “不是東廠嗎?”楊戩微微一楞。


    譚宛琪搖頭笑了笑,直接將話語敞開,凝聲道:“不是,萬寶樓的真正東家,乃是當今聖上!東廠,亦不過是在替天子做事罷了。”


    楊戩何等聰睿之人,聞言稍一思忖,便已然明白了萬寶樓對朝廷來說意味著什麽!


    傳承者遍布天下,混沌之力又藏於天下玉器之內,所以這萬寶樓便是當今天子灑落在大明境內的一個個“魚餌”,而天下傳承者便是當今聖上要釣的魚群!


    一想到這兒,楊戩驚得後背直冒冷汗,他知道,不但那花解語的身份已經暴露了,自己是傳承者的秘密......隻怕也已經暴露了,隻是這譚宛琪沒有實證,並未點破罷了。


    殺譚宛琪滅口?別鬧了!


    當今聖上親自擺下的龍門陣,誰敢不要命的上去拆了?屆時東廠和錦衣衛聯手查下來,別說他一個楊戩,十個楊戩都扛不住!


    至於譚宛琪此前所說的那句“李世忠是大東家在江浙地區布局中的一顆棋子”,顯然又是另有謀算,譚宛琪不說,楊戩又哪裏再敢深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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