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一昂苦澀一笑,站在原地。


    下一刻,他聽到裏麵傳來微弱的女聲:“人家被雷劈了你還不走快點,一會兒他要是訛詐你怎麽辦?”


    “你懂什麽,我跟他認識的,當初在南師大我們關係很好的……”


    “傻啊你,出來社會滾兩圈之後,當初再單純的關係也會被利益染色的,我剛剛聽見你給他介紹工作……這就代表這人混得很不好,甚至沒錢,到時候他要為了錢坑你呢?”


    “他不會!”


    “狗屁,為了皇位,老子還殺兒子,兒子也要殺老子呢,何況你們這點交情?告訴你,到時候要是被坑了,年底你拿不出二十萬的話,我媽是絕對不會答應我們的事兒的……”


    男聲沉默了。


    姬一昂淡淡一笑,默默轉身離開。


    他真的很想告訴李師兄這一切的,他甚至在想怎麽能讓李師兄跟他一樣真正的開始修行……


    但,


    李師兄已經不是李師兄了。


    就像他最開始說的那番話,修道隻是幻想。


    對的!


    幻想!


    一旦認為修道隻是幻想,一旦心裏有了比修道更重要的東西之後,李師兄真的還會修道嗎?


    尤其是,誕生第一縷真氣的方法,是被雷劈啊!


    祝你跟嫂子幸福!


    默默的祝福了一聲,姬一昂徹底在雨夜中走遠了。


    他迴到了宿舍。


    恩,這才六月二十號。


    學校是要求大四學生在七月三號之前全部離校的。


    時間還很多。


    迴到空蕩蕩的宿舍。


    姬一昂先洗了個澡。


    短信滴滴滴的響徹起來。


    摸出手機。


    是小雪發來的短信。


    小雪就是姬一昂之前的女朋友……一個很傳統很保守的女孩子。


    自己是她的初戀,她也是他的初戀。


    若非圖書館偶遇,若非她不止沒嘲笑過他那不切實際的幼稚幻想,甚至於還崇拜他那一手半靠靈感半靠蒙的卜卦,他們大概走不到一起。


    雖然走到一起了。


    其間甜蜜無數,真正是讓姬一昂刻骨銘心的一段感情。


    記得前年第一次鬧分手的時候,他獨自走在寂寞的校園,走著走著,眼睛就一酸,忍不住哭了起來。


    哭得像個小孩子,哭得天昏地暗。


    坐著飛機去她家的時候,飛機上仰頭哭了五個小時。


    而等在她家樓下看見她的那一刻,兩個人又傻傻的笑了起來。


    如果有真愛,這一定是!


    可終究……


    莫得錢,


    所以就莫得感情了!


    心底微微悸動。


    朝著手機看過去。


    短信內容很長很長。


    “我或許曾經愛過你,但現在的現實不允許我再任性,愛情很好,但是麵包是基礎……對不起!”


    “我大概明白為什麽那麽多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了,現實真的是過不去的坎。”


    “當然,應該還有一絲可能,但我無能為力,我沒法不麵對現實……”


    “或許你可以……”


    “隻要你做到你曾經許諾的一切,我……”


    “我等你,我會守住當初那個三年之約,祝你幸福快樂。”


    姬一昂頓住。


    刹那間愁緒無數。


    真的無數!


    兩年半前,初相識。


    兩年前,也就是第一次分手的時候,很大程度也是因為錢,因為沒錢,因為舍不得,姬一昂撒謊欺騙了她。


    那次他承諾,三年賺到三百萬,迎娶她。


    三百萬,當時心高氣傲的他何曾把一個三百萬放在眼裏啊!


    可如今,


    臨近畢業,隻會裝神弄鬼的假道士,能怎麽賺錢?!


    他甚至連一份月薪五千的工作都找不到,又如何三年三百萬?!


    最重要的是,隻剩下一年了!


    當然,那是今天之前的想法。


    而此刻,他依然再度心高氣傲起來,再度不把錢當錢了。


    真氣已經有了。


    修道沒錯!


    的確可以超脫!


    那麽,區區黃白之物……還是挺麻煩的啊!


    這一晚,姬一昂坐在窗前,默默點燃了許久不抽的煙,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問題。


    怎麽才能賺錢啊?


    怎麽才能賺錢啊!


    怎麽才能賺錢啊啊啊啊啊!


    他舍不得!


    如果當真拋棄了一切,此刻他應該已經得償所願了,他可以去追逐他夢想了二十多年的大道了。


    可不知是劫還是情。


    她在他心底真的已經刻骨銘心。


    想一下都會痛!


    三年三百萬……


    不,現在隻剩下一年了,所以是一年一百萬!


    姬一昂掏出錢包,默默數了數。


    十八塊零五毛錢。


    銀行卡三張,但三張銀行卡的餘額應該都不超過一塊錢。


    他又摸出手機瞄了一眼。


    支付寶餘額寶裏麵還有1864.23元。


    所以,


    怎麽才能把這一千八變成三百萬呢?


    他沉默,頭疼。


    他再度點燃了一支煙。


    縱觀自身所有,一身道學,一身虛無縹緲的伏龍技。


    然而天下無龍。


    此時在重頭去學謀生計,還來得及嗎?


    那去算命?


    算命的話,說實話如今現存的算命都是一些神神道道的話術,那是修辭學,不是神學,更不是道學。


    換句話說,姬一昂不會那一套。


    開道館招生?


    招生挺賺錢,但是……真的可以教人家修道嗎?


    首先他的真氣來曆就危險至極,他如何能保證別人被雷劈了不死,反而能誕生真氣呢?


    別人隻怕聽到雷劈就會把他當瘋子了……


    等等!


    真氣!


    真氣有什麽用?!


    姬一昂沉吟起來。


    他開始收斂心神,去感知丹田內的那一縷真氣。


    溫暖如玉,濃厚如牛奶。


    但不多。


    隻有一縷。


    大約等於五毫升的量。


    他意念一動。


    五毫升的真氣沿著血肉艱難的流竄到了手臂的位置。


    而後加速再加速。


    整整五分鍾後,那五毫升真氣在被調動到了拳頭之上。


    隨著真氣匯聚在了拳頭上麵,一股鼓脹發麻的感覺出現在整個拳頭上。


    這一刹那,姬一昂甚至產生了自己的拳頭變成了沙包那麽大一個的錯覺。


    他心底更是莫名的出現了自己一拳下去威力無窮的奇怪念頭。


    出拳。


    砰!


    窗台邊沿的瓷磚陡然碎裂。


    一個一厘米深的拳印印了上去。


    拳頭完好無損。


    但是,


    胳膊脫臼啦!


    這就是傳說中的牛頓定律的反作用力嗎?


    姬一昂抱著胳膊滿臉冷汗直冒。


    失去了意念的控製,那一縷真氣飛速迴退,就仿佛丹田對那真氣有著無窮的引力一般。


    但在真氣經過脫臼的胳膊的時候,一股舒爽至極的感覺傳來。


    緊跟著,哢擦一聲。


    脫臼的胳膊居然自己正迴了原位。


    真氣一溜煙兒的就迴到了丹田中。


    但姬一昂卻是頓住了。


    真氣的作用,他至少知道了兩種。


    其一,能夠強化身體,就例如剛才的那一拳。


    其二,治療!


    真氣隻是經過,脫臼的胳膊不止消腫了,還自己正迴了原位!


    這兩個作用……如果運用到現實的話。


    他可以去打黑拳賺錢,也可以去治病賺錢!


    有出路了!


    打黑拳可是超級賺錢的!


    隻是……真氣調動的速度慢得驚人啊,上了擂台的話,他真氣還沒調動出來,大概就被一拳ko了。


    這個得放棄。


    那就是治病。


    可是,隻是皮外傷的話,似乎賺不到什麽錢啊!


    他需要的是三百萬!


    是整整三百萬!


    姬一昂沉默了。


    他又再度調動真氣,將真氣融入了窗台上的一株綠植上麵。


    這是一個舍友養的文竹,但舍友已經離校了,文竹帶走也麻煩,便留在了宿舍裏,說是讓姬一昂處理,要是懶得處理,也可以不管,給下屆大一新生留著也好。


    十五分鍾後,真氣艱難的衝出了體外。


    但就在真氣衝出體外的刹那,一股無法抑製的虛弱感從姬一昂腦海中泛起。


    頭暈目眩。


    惡心至極。


    全身綿軟無力。


    撲通一聲,姬一昂就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等他再醒來,已經是天亮了許久許久了。


    睜開雙眼。


    感覺很累。


    很累很累!


    他閉目感知,真氣還在,還是五毫升左右的量。


    吐納了半個小時,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他翻身而起。


    廁所門口的全身鏡中顯出他的模樣。


    瘦了!


    很明顯的瘦了!


    瘦了一圈!


    姬一昂頓住。


    他又轉頭朝著窗台看去。


    那個拳印還清晰可見,這證明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而後,他頓住了。


    窗台上的文竹在這一刻變得顯眼至極!


    二十厘米高的文竹,生機勃勃。


    如果真要按照盆栽的品相價值來評定的話,此時此刻的這盆文竹,絕對達到了極品的品質!


    這還不止。


    在這文竹之上,在看見這株文竹的時候,姬一昂內心陡然就寧靜了下來。


    他在這文竹上麵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靜寧祥,甚至於,能感覺到一股奇怪的溫暖……


    這是……


    姬一昂腦海中迴憶著昨晚的事情。


    他將真氣融入了文竹。


    所以,這顆文竹是因為真氣的融入,才變成了極品,才具有了安神靜心乃至於溫暖室內的功能的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


    姬一昂迅速跑到一樓大廳偷了一盆其他畢業生送給宿管大媽的盆栽。


    這是一株九裏香。


    但盆子裏的九裏香葉子完全枯黃了,連尖端的紙條都明顯幹枯了。


    這是半死不活的節奏。


    沉吟了片刻。


    姬一昂右手抓著九裏香,然後意念調動真氣。


    十五分鍾後,真氣艱難的脫離了丹田的引力,融入了九裏香之中。


    這一次,姬一昂沒敢一次性的把五毫升真氣全部放出去。


    他隻放了一毫升真氣出去。


    而隨著那一毫升左右的真氣融入九裏香之中。


    肉眼可見的,半死不活的九裏香陡然煥發生機。


    但也僅僅如此了,並沒有達到活死人肉白骨的那種立竿見影的效果。


    是真氣量太少嗎?


    還是,需要時間呢?


    姬一昂坐在了窗台邊,緊緊的看著九裏香。


    看了半個多小時,他也懶得再盯著了。


    出門,去食堂吃了飯。


    他便迴到宿舍上床,盤膝打坐,開始修行吐納。


    但不管他如何修行吐納,真氣總量重新恢複到五毫升左右之後,便紋絲不動了。


    一點也不會增加了。


    半個小時後,姬一昂煩躁的推出了吐納。


    難道真的是末法時代無法修行?


    那這區區五毫升真氣,到底能改變些什麽?!


    想了想,想不通。


    幹脆起身。


    此時,窗台上,那半死不活的九裏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開了三朵白色小花的生機勃勃的九裏香。


    跟那棵文竹一樣,九裏香也能有著安神靜心的功效,也散發出一種微微的暖意。


    果然……


    眼睛微微一亮。


    姬一昂打開手機,拍了照,上傳到了盆栽吧,求高人估價。


    十分鍾後,再次打開帖子。


    迴複已經有了五十多個。


    其中一個幣乎語氣的大神說道:品相極品,但終究隻是文竹,最高也就能買個三千左右了。


    下方林林總總的迴複,也有說想要買的。


    但大致看下來,帖吧的大神給這盆文竹的估價在一千八到三千三之間。


    姬一昂欣喜莫名。


    賺錢路子真的有了!


    他隻需要買一些便宜的盆栽,用真氣處理之後,就可以翻近乎十倍的賺錢。


    縱然他一天隻能弄出一個盆栽來,可一天也能賺兩千左右啊!


    日薪兩千,月薪六萬,年薪就是七十二萬……


    可是,我需要年薪三百萬啊!


    姬一昂糾結起來。


    但無論如何,這條賺錢路子他走定了。


    此時的他,不可能再找到更快的賺錢路子了!


    而且,一天一株盆栽就能賺兩千,若是他修為精進了呢?隻需要一天四株盆栽,他一年就能賺三百萬了!


    想著這些,


    那區區黃白之物,真的成了區區黃白之物!


    他摸出手機,豪氣萬丈,也思念萬千。


    等我!


    明年七夕,我娶你!


    發送!


    已送達。


    迴信。


    恩!


    活著,有什麽意義麽?


    庸庸碌碌也好,名動四方也罷,百年過後皆是一抔黃土,一個荒野間的小土堆。


    費盡辛苦,得到的一切,最後都會失去,既然早就注定要失去,又何必得到?


    所以,活著,有意義麽?!


    姬一昂腦海中閃現出無數畫麵,那無數畫麵中,有甜蜜,有生氣,有很多很多……


    最後,這些畫麵卻是定格在了黃月新那絕情的麵容上。


    “你怎麽那麽幼稚?!”


    黃月新這句話迴響在姬一昂的腦海中,一直折磨著他。


    小心翼翼,用盡一切去愛,最後卻換來一句你怎麽那麽幼稚,這是何等冰冷如刀的諷刺?


    他的心,空蕩蕩的。


    仰頭灌下一大口啤酒,任由溢出的酒液淋濕衣服,任由酒液將身體弄得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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