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剛剛來過一次魔界,隔著這麽點時間,對於魔界,都還是十分熟悉的,但是溫心頭一次來,總是新鮮感十足的。


    凡人雖然沒有見過這些,但是凡人的想象力總是很豐富,既然是魔界,必然就是邪惡的,既然是邪惡的,必然就是黑色的,那魔界,一定是紅色和黑色的結合,血腥與暴力的集合。


    總而來說,魔界沒有一花一草,什麽人都是壞人。


    曾經溫心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妖怪在凡人的眼中也是壞的。


    可自己就是妖怪。


    甚至於更糟糕。


    她便不再這麽去想了。


    魔界的通道一共有三個,一個在仙界,一個在凡間,一個在鬼界。


    這次要去的,是凡間的通道。


    溫心跟著商嵐坐著一朵雲一路到了天涯海角。


    說是天涯海角,真真就是天涯海角,這裏的海水一望可以看到邊際,站在空中,更可以看見兩邊的石崖形成了一個角,將海水圍住了,而海浪拍打著崖壁,似乎想要找到一個出口。


    這裏的天非常藍,藍的不像是真的,原來天涯海角這麽美麗啊!


    溫心忍不住想,怪不得那些凡間的人總是想找一找天涯海角,她若是早知道,也想找到這個地方。


    這裏非常的安靜,沒有天也沒有地,沒有飛鳥,也沒有魚蟲,隻有海浪拍擊著石壁的聲音,在耳邊經久不散的就像是一場音樂的演奏。


    可是這麽安靜的地方,怎麽會是魔界的入口呢?


    這和魔界一點都不搭啊!


    這裏未免也太好看了一點。


    “魔界在哪裏?”溫心問。


    商嵐指著那崖壁:“就在那裏麵。”


    “哈?”溫心不敢相信:“那裏,沒有路了。”


    商嵐迴答:“隻要繼續走,就還是有路的。”


    “我以為天涯海角就是真正的天涯海角了。”溫心感覺自己的美夢破碎了一點,現實果然一點都不美好。


    商嵐好笑的看著她:“天涯海角當然不能真的是海角,那麽多的海水,要去哪裏?”


    “......”好有道理,無言以對啊!


    “但是魔界沒法用法術進去,”商嵐皺眉,顯然這個問題難到他了,既然難到了商嵐,也就理所當然的難到了溫心:“那我們怎麽過去?”


    商嵐迴答:“遊過去和劃船,你選擇哪個?”


    “我比較想飛過去。”


    “別想了。”


    “那劃船吧!”


    一個不能用法術的地方卻有一條船,說起來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讓人懷疑這不是魔界而是仙界,神仙在考驗人這種說法比較能說得過去。


    岸邊離那個海角的路程並不遠,但是因為浪很大,還是十分驚險的,兩人倒是有驚無險的一路到了石壁邊上,兩邊的石壁十分的光滑,有海藻和貝類的痕跡,越靠近,浪的聲音反而越小。


    她手指摸在石壁上,隻覺得石頭磨著她的手指有輕微疼痛的感覺。


    她問道:“路在哪裏?”


    商嵐舉起船槳,輕輕打了一下前麵的石頭,本該是堅硬粗糙的石壁恍若無物,船槳一下子就刺穿了過去,什麽也沒有,石壁是假的。


    他劃了一下水,船輕巧的穿了過去。


    天空還是湛藍的一片,穿過去邊上就是靠岸,商嵐停下船,先下了岸,然後伸手把溫心拉下來,海水再往前,就是一處懸崖了。


    那些海水最後都落入那片懸崖。


    “魔界好安靜了,”她說道。


    沒有想象中的黑暗,更沒有想象中的血雨腥風,一切都出奇的安靜,就像是一間美麗的空屋子,商嵐說:“很少有人能來魔界,忍受這種安靜。”


    魔太少了,他們都以為魔界的魔都是嗜血成性其實不然,隻是因為天地不容,隻是想尋一片安靜的地方待著而已。


    所以尋來的這個地方。


    “那個人在那裏?”


    商嵐指著前麵的那片花田:“穿過這裏,我在一座藥爐看見的他。”


    那片花田開著不知名的花朵,有點像月季,又比月季大朵,像是芍藥,又是鮮紅色比芍藥來的鮮豔妖嬈,她一腳踩進去,幾乎在一瞬間,就聞到了一種很喜歡的味道,她說不出來是什麽味道,但是極其的香甜。


    她從來沒有聞到過讓人那麽歡喜的味道。


    連帶著臉上的笑容都大了幾分:“很好聞,很好聞的味道!商嵐,你聞見了嗎?”


    商嵐看看她一開始還覺得有些奇怪:“好聞的味道?”


    溫心點點頭,興奮的說道:“太好聞了這個味道,就像是......就像是糕點,比糕點還要香,比烤雞還要香,太香了,我好喜歡!”


    開心到幾乎要跳起來了。


    商嵐理解了:“我聞不到,你可以聞見,是美夢的味道。”


    也有一個傳說,由來已久但是可信度一直不高,傳聞腓腓不食五穀不喝露水,可以美夢為食。


    “美夢?”溫心停下歡唿雀躍的動作有些不解:“美夢的味道?那是什麽?”


    商嵐看了看這一大片的花田:“這每一朵花,大抵就是一個人的美夢。”


    人的美夢是可以被偷走了,美夢被偷走之後,第二日醒來會有甜蜜愉快的感覺,但是無論無何也想不起來昨日夢見的到底是什麽,這種情況分兩種,一種是美夢被偷了,一種美夢被遺忘了。


    偷美夢的東西有很多,夢獸、腓腓,都是偷美夢的,而那些被遺忘的美夢,就會順著一條看不見的水,一路飄到魔界。


    變作這片花田。


    每一個美夢,都開出一朵美麗的花。


    “住在這裏的人一定很幸福,”溫心浪漫的想著:“侍弄美夢,每天晚上還能看見一個美夢。”


    商嵐問:“你不覺得他孤獨嗎?”


    溫心的迴答出乎意料:“有那麽多美夢相伴,怎麽會無聊呢?”


    走過了花田,看見一間古舊的房子,被花朵環繞著,很有感覺,房子前麵有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他看見了溫心和商嵐,放下手中的東西抬頭:“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商嵐十分謙遜的說道:“一別數百年,夢老先生還記得我。”


    “我自然記得,”他笑嗬嗬的說道:“我見過凡間很多女子的美夢,都是公子你。”


    商嵐一愣。


    溫心頓時捂嘴笑起來。


    他無奈的搖搖頭笑道:“夢老先生還是不要打趣我了,我想來問一問,之前在隔壁那個屋子的先生,帶來的那個凡人,還活著嗎?”


    “凡人?”他捏著胡子想了想:“什麽凡人?他帶來過很多凡人,有的自願的,有的是抓來的,你說哪個?”


    商嵐迴答:“自願的那個,在三百年前,被砍去了一隻手的那個凡人。”


    老先生皺著眉頭仔細的想了想,終於是想起來了:“哦,對,我想起來了,那個凡人啊?早就死了。”


    “死了?!”溫心驚唿:“怎麽死的?”


    老先生笑道:“你說怎麽死的?凡人在魔界要死還不簡單?他主動去找藥老頭,說去求藥的,藥老頭那個人,性子癲狂,也從來不把人命放在眼裏,死在他手中的凡人妖怪也是數不勝數了,就連神仙,也有那麽一兩個死在他手裏的,大部分的還是抓來的比較多,當然也有那麽一兩個自願的,那個凡人就是,他是自己來的魔界,自己找來的藥老頭,願意把自己送出去,隻要藥老頭給他一種能恢複容顏的藥膏。”


    “然後......他就把那個凡人殺掉了?”溫心問。


    老先生迴答:“藥老頭要人不過是給他試藥而已,他住我隔壁我是知道的,他和那個凡人說了,隻要試藥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裏他要是沒有死,就放他迴去,他要是死了,那就沒有辦法了。”


    “後來呢?”


    “後來?那個凡人就死了唄!”老先生滿不在乎的說道:“屍骨啊!都用來給我的花田施肥了。”


    溫心的臉色一變,突如覺得那些味道也沒有那麽的香甜了。


    魔界果然還是一個恐怖的地方啊!


    隔壁確實有棟舊房子,隻是門關著的,老先生感受到她的目光,迴答:“藥老頭現在不在,你們如果要找他得等一等。”


    然後進屋去,片刻走出來,手裏拿著一朵花遞給溫心:“許久沒有見到腓腓了,這個美夢當作禮物給你。”


    “美夢?”溫心看著麵前的花,味道實在是太香甜了,她本來都不想接過的,特別是知道這些美夢都是用屍骨來做肥料的時候,但是麵前的花朵未免也太勾人了一點,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七天沒有吃飯的人驟然間看見了一頓大餐似的,隻想撲上去飽餐一頓先!


    但是理智還在的:“你知道我是腓腓?”


    商嵐迴答:“你這裏有腓腓的夢?”


    老先生搖搖頭:“腓腓不做夢,但是他們最喜歡夢境了,夢境很奇妙,沒人能夠掌握但是腓腓可以,若是夢境可以當作單獨的一個世界,那麽那個世界便是腓腓的。”


    然後把花塞到了溫心的手中:“別客氣了。”


    溫心看著手中的花,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


    不遠處的花田走過來一個身穿粗麻布衣的老人,拖著一個麻袋,一路壓到了不少的花,老先生頓時著急的喊起來:“你這個藥老頭,又把我的花給弄壞了,你真是!快點把人拎起來啊!”


    原來他就是藥老頭了,個子矮矮的,穿著粗布衣,動作十分的靈活,聲音也像是小孩子:“又沒有關係,迴頭給你送點肥料,欸?這怎麽還有兩個肥料?”


    “你才是肥料!”溫心立刻迴嘴過去,然後目光轉到他手中拖著的麻袋。


    麻袋很大,裏麵似乎是一個人的樣子。


    想起他總是抓凡人這件事情,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實在是的殺人狂魔啊!


    老先生說道:“藥老頭,這倆人可不是肥料,你要是再說這樣的話,小心你自己變成肥料!”


    藥老頭就算是再不識趣,也知道這話說的是真的,撇撇嘴對溫心:“你給我讓開,擋路了知不知道?”


    溫心剛要繼續還嘴,就被商嵐拉到一邊去了。


    藥老頭心滿意足的把戰利品拉迴房間裏關起來,然後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拿著花的老先生走過來說道:“藥老頭我問你,三百年前那個自願來找你給你做實驗的凡人,是不是死了?”


    “什麽自願?”他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怎麽知道?”


    老先生跳腳:“就是那個像你求藥的!”


    “哦......”藥老頭恍然:“你說他啊?他沒有死啊!”


    “沒有死?”溫心詫異:“那他現在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藥老頭撓撓後腦勺:“反正他是活過一個月了,算他命大,就是醜的不成樣子,我看著糟心,就讓他走了。”


    “醜的不成樣子?你不能治療一下的嗎?”老先生鄙夷。


    藥老頭頓時跳腳:“你說治療就治療?你知道我用了多少藥嗎?你知道我用了多少種搭配的方式嗎?哪有那麽容易就治療好的?再說了,他是自願來的,我哪有那些時間還給他治臉?”


    “你......”


    兩個不知道活了幾千年的老人家又開始大吵起來。


    溫心看著很是無語。


    與商嵐走出了他們的範圍內:“那個凡人沒有死啊......”


    “不過,”他說道:“若是真的和藥老頭說的一般,那和死了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溫心問:“你覺得他有沒有離開魔界?”


    商嵐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他應該是不願意離開魔界才是,若是臉真的已經毀的很徹底了,那麽除掉魔界,他也沒有辦法迴到凡間,況且隻是臉毀容,又沒有法術。”


    “這倒是。”


    走了幾步,溫心懷中的一個東西忽然叫起來:“溫心仙子,溫心仙子?”


    溫心從懷中掏出一條小鏈子:“大師兄,什麽事情啊?”


    大師兄語氣沉重的說道:“長安城又出事了,還是剝人臉皮的。”


    “啊?什麽?”


    “就在昨日,一家成親,新娘這一次直接死在了新房裏,現在長安城已經亂成一片了。”


    她問:“那,之前抓的那個妖怪呢?”


    “還在這裏的,”大師兄迴答:“並沒有逃出去,會不會是另有其人作祟?”


    “看來,是還有一個剝皮的妖怪,”她說道:“我們馬上迴來。”


    等大師兄那頭沒有聲音了,商嵐才奇怪的看著她手裏的東西:“這是什麽?”


    “你說這個?”溫心晃了晃手裏的東西:“大師兄給我的,說是能千裏傳音,特別厲害!”


    商嵐了然:“蜀山的弟子,還挺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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