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前月下,涼城有滿樹桃花開放,便在此日,多了桃花節,說來,也是為了廣大單身男女著想,畢竟一年也就一個七夕節,脫單著實不容易。


    曾長墨本來是不願意來的,有這時間,不如在家裏習武,強身健體報效祖國來的好。


    可惜好友偏是不肯:“你都二十的年紀了,再不娶妻你家裏就該給你隨便塞一個了,男人先成家後立業,哪有你這般活的清心寡欲像和尚一樣的?”


    他眉心狠狠一跳:“你說誰像個和尚?難不成像你這般日日喝花酒就很好了?”


    好友也不惱,笑嘻嘻的迴答:“我雖是家中隻有一方小妾,但是沒有正妻管著日日做新郎有什麽不好的?誠然,我隻是尚且沒有找到能讓我心儀的女子,若是找到了,我自然會一心一意的,不過在此之前,得先幫你把終身大事給解決了。”


    “你既然說的是終身大事,那是想解決就立刻可以解決的嗎?”曾長墨道:“你今日去吧!我不去了!”


    “那可不成,”好友一驚,可是答應了老夫人務必要將他帶出去的:“算了算了,今日既然熱鬧,咱們便出去看看嘛!看看風景也好啊!”


    不過說起來,城裏的桃樹開的確實不錯,每一條街道都種滿了桃樹,滿地的青磚落滿了花瓣,美不勝收倒是真的。


    這幾日自己練武確實是著急了點,況且自己不答應怕好友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隻能道:“行吧!走吧!”


    “好嘞!”隻要將你騙出去了,還能讓你輕易迴來不成?


    涼城不比其他的城鎮,確實是不夠富有,但是因為桃花開遍全城,春日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來看桃花的人的,挨家挨戶都種著桃花,街上賣著桃花糕桃花酥,揉著鮮花餅,也有叫賣花朵的。


    好友一路說笑,一路領著他往人多的地方走,這一處的地形複雜,桃花也最多,男男女女在此賞花喝茶或是吟詩作對做盡風雅之事,曾長墨不大喜歡,轉身要對好友說走,一眨眼的功夫好友便不見了,頓時黑臉。


    隻能按著記憶往迴走,左右這也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還怕找不到迴家的路不成?


    可惜人太多,他被擠的往後退了幾步,便撞上了一個女子,女子手中的花籃落地,花朵與糕點灑了一點,他慌亂的蹲下身去幫女子一道撿,嘴裏連連道歉:“實在是抱歉,姑娘,這花糕我再賠你一份。”


    女子抬眸,臉上卻沒有太多的愁意,反倒是夾雜著一絲欣喜:“你要怎麽賠我?”


    他道:“姑娘是哪裏買的?我再給你買一份。”


    “這是我自己做的。”


    “那我便賠姑娘銀子可好?”


    她搖搖頭:“我不要銀子。”


    “那.......”


    “我要你娶我,”她說道。


    嚇的他倒退一步,麵頰頓時紅了起來:“姑娘,姑娘莫要胡說,我......”


    她忽然想起什麽有些擔心:“你成親了嗎?”


    他搖搖頭:“並未。”


    她鬆了口氣:“你娶我吧!我真的找了你好久......”


    望著那一雙悲切夾雜驚喜的臉,他什麽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女子,是真的與自己前世有緣吧?


    淩痕深唿吸一口氣,像是拚盡全力終於講完了故事於是鬆了一口氣,輕笑了一聲說道:“我以為她總會死心的,一次一次的看著他老去,死去,總會死心然後到我身邊來,但是過去幾百年了,她也等了他很久,找了他很久,終究也沒有死心,不管那一世他是有妻子,還是根本就不願意娶妻,她也就一直守著,不能打擾就不打擾,可以一起就在一起,我一直不敢去想她對於他的愛到底有濃烈,值得這樣,但現在想想,確實,當是很濃烈的。”


    溫心聽著有些惆悵,明明是從淩痕的角度來說,最最可憐的當屬淩痕的,但是說完之後卻忍不住的去想,唐晏與疏久真的好可憐啊!雖然總能在一起,卻要經曆生離死別,一次又一次,唐晏沒有記憶還算好的,疏久呢?承載著這麽多的痛苦,又一次的等待他出現。


    這得是怎樣濃厚的愛啊!


    淩痕苦笑:“聽說這一世,她在長安,我就想來看看,看看她是不是又找到他了,或者,她會有一點點的,後悔......”


    “可她沒有後悔,”溫心補上這一句:“她願意一直這樣子下去。”


    “可我不想讓她這樣下去了,”淩痕說道,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溫心感歎:“問世前情為何物啊......”


    然後被商嵐好笑的推了一杯茶過去:“喝茶,不用多說了。”


    被商嵐堵住了後麵的話,溫心憤憤的喝了一杯茶下去,眸子一抬,看著淩痕問道:“淩痕?你知道疏久現在在哪裏嗎?”


    淩痕搖搖頭:“我沒去找她。”


    溫心“哦”了一聲,一抬眸恰好和商嵐撞見,立刻心虛的低下腦袋。


    夜晚的風挺涼快的,溫心偷摸著溜出院子打算出去,還沒有到門口就被人叫住了:“黑燈瞎火的,又去哪裏?”


    溫心眨眨眼,迴頭:“商嵐?這麽晚你怎麽還不睡覺啊?”


    商嵐披了一件玄色的衣服,整個人隱匿於黑暗之中差點沒有看出來,十分淡定:“你都沒有睡著,我睡什麽?”


    溫心笑的十分的乖巧:“我就是好奇,想看一看,疏久和唐晏現在怎麽樣了。”


    商嵐往前走了幾步:“我同你一起去。”


    “啊!商嵐你真好!”小狐狸瞬間就高興起來,尾巴都要搖起來了。


    長安城的夜晚沒到宵禁都是熱鬧的不得了,而總有些地方是沒有宵禁的,比如花街,比如賭場。


    溫心來長安半個月,沒曾好好看過長安,不想夜晚的長安城竟然是這麽熱鬧,似乎還有一些小東西,在長安城玩耍著,商嵐與她並肩走著:“長安城靈氣頗盛,又是盛世年代,這種氣息最容易吸引妖魔來。”


    溫心問道:“那你不動手嗎?”


    “我又不是來除魔降妖的?”他道:“有道士,咱們不能搶了人家的生意。”


    溫心了然,方才一隻貓妖跑過打算動手的,也乖乖的放下了,貓妖扭著身子過去,一邊還奇怪的看著二人,然後便走了,這公子好看的好看,可惜是成親了,不然這般美男子,真真是想勾搭一下的,可惜貓妖是一隻有節操的貓妖,不隨意勾搭有婦之夫。


    走過兩條街,又過了三座橋,終於是到了一座小樓。


    小樓藏匿於集市之中,看著不高,兩層樓的高度,不比前麵的房子高多少,小樓種植了不少花草,遠遠看過去,就著月色也是美不勝收的,溫心道:“這二人可真會生活,咱們的院子也得裝扮一下。”


    商嵐點頭:“我是養花就死的性子,你呢?”


    溫心沉默了。


    商嵐招唿她過來,溫心乖巧的過去抱住他的手臂:“咱們飛進去嗎?”


    商嵐伸手敲了敲門。


    溫心:“......”


    裏頭響起一個聲音:“來了。”


    便見著一個婦人來開門,那婦人的麵容很美,穿著一件藍色的裙子,不是新的,但是漿洗的很幹淨,頭上戴著一朵花,卻似是剛摘下來的,隻是被斜斜的插著,一看便知道不是她自己戴的花。


    氣質很溫婉的一個婦人。


    她見到商嵐很是詫異,卻沒有躲開:“這位仙友......”


    “我們白日裏見過,”商嵐道:“夫人可還記得我。”


    她淺笑:“自然記得,二位請進。”


    溫心與商嵐一道進去,裏頭的院子不大,點了不少燭火,院子裏種滿了花草,疏久已經自己說起來:“他今生很喜歡花草,我就種了很多,可惜他身子不好,這些花草都是我照顧的,有些照顧的不是很好。”


    “已經很好了,”溫心忍不住說道:“真的非常漂亮。”


    聽到溫心的誇獎,疏久又笑了起來,桌子上還有一壺茶,是滾燙的:“淩痕,沒有過來嗎?”


    “你知道他在長安?”溫心問。


    疏久點點頭,微微垂下眸子倒茶:“那一日長安大雨,我就知道是他。”


    溫心了然:“那你們怎麽不見麵?”


    疏久沉默半晌:“我不知道要怎麽去見他好。”


    商嵐道:“夫人多慮了。”


    “我倒是希望我多慮了,”屋內傳來了咳嗽聲,她道了一聲“失陪”便趕緊進去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出來,臉上帶著歉意:“實在是抱歉。”


    商嵐問:“他身子不好?”


    疏久點點頭:“我用了很多方法,都沒有用,這一世,怕是難以百年。”苦笑一聲:“罷了,我已經習慣了。”


    溫心看著她的笑意覺得苦澀:“你就這樣一直找他?”


    “我愛他,”她說:“我願意一直找他,沒關係,這本是我願意的。”


    她願意一次又一次的讓自己痛苦,也再也不願意讓他痛苦半分了。


    商嵐還有事同她說,溫心就先迴去了,迴去院子的時候,沒曾想淩痕也沒有睡著,坐在屋頂上喝酒,一聲的酒氣,溫心飛身上了屋頂道:“你別喝了,一身酒氣真難聞。”


    淩痕的眸子卻分外清醒:“你去找她了?”


    “抱歉,我就是有點好奇......”


    “無需道歉,”他說:“你來的正好,陪我去個地方。”


    “哪裏?”


    “丹界。”


    丹界就是字麵意義上的,煉丹的地方,會煉丹的很少,各界都寥寥無幾,所以在這裏,都還算是和平共處的,溫心很驚訝與淩痕居然會煉丹,於是便答應陪他去了。


    騰雲駕霧到的目的地,遠遠便是一陣藥香撲鼻,並不覺難聞,反倒是讓人心曠神怡,各色的彩雲籠罩,亮如白晝,隻是冷冷清清的很,淩痕將她帶到門口就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晚些就來找你。”


    溫心黑線,帶她過來就在這裏等著,算是怎麽一迴事?


    但是想來淩痕現在心情大概不好,百無聊賴,便等了下來。


    從數雲彩到玩法術,等了足足兩個時辰,人才出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臉色蒼白了許多,並將一個盒子給了她:“我還有事情,需得迴龍宮一趟,你幫我把這個給疏久,麻煩你了。”


    溫心看著手中的盒子,再看看淩痕,再笨也覺得不對勁了:“這裏麵,是什麽?”


    淩痕道:“沒什麽東西,就是一顆丹藥,她或許用得上,就先給她準備著。”


    溫心不信:“你再說一遍,這是什麽東西?是什麽丹藥?是誰練出來的丹藥?有什麽作用?”


    淩痕沉默著。


    溫心就又問了一遍。


    淩痕說:“這是我練的丹藥,讓那個凡人服下,日後便免了投胎轉世,也免了疏久百年一尋找,輪迴太難等了,我很心疼她。”


    “你心疼她誰來心疼你啊?”溫心急的眼睛都紅了:“這丹藥怎麽練的?”


    “不過幾千年的靈力......”


    溫心幾乎不敢相信:“你真的......你值得嗎?她不愛你啊!”


    “我知道的,”淩痕笑著說:“沒有關係,我很愛她,至於值得不值得,我覺得是值得的,隻要她覺得開心了,幸福了就好,我沒法陪在她身邊,隻能是盡全力去幫助她而已,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


    隻有這麽多?


    她無力道:“淩痕,你做的已經很多了。”


    可是麵前的人已經沒有辦法再多說,有些脫力的坐在地上。


    “淩痕,淩痕?!”溫心嚇了一跳。


    他擺擺手:“我沒事,我就是有點累了你快點去吧......那個凡人撐不了多久了。”


    “可是你......”


    “快點去,”他說:“麻煩你了。”


    話語落下,便化作一條白色的小龍,躺在原地。


    溫心知道他著急這個,不敢再耽誤,匆匆拿著盒子下凡去。


    此刻院子裏,商嵐還在,她下去的時候他看了她手中的盒子一眼,道:“她在屋裏。”


    不管商嵐是怎麽知道的,溫心趕緊拿著盒子推門進去,唐晏躺在床上,已經是昏睡過去了,疏久跪坐在窗邊拉著他的手放在臉頰邊上,聲音很輕,也很空靈:“沒關係,下一世我還是能找到你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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