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悶又壓抑的咳嗽聲在黑暗中分外明顯。


    很顯然,宋霆不想在薑黎麵前暴露自己的虛弱,他用被子捂住口鼻,想盡量不發出聲音。


    “忍得很辛苦吧?”


    下一秒,房間裏的燈便被薑黎打開了。


    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一看便知道剛才偷偷哭過。


    宋霆又開始發燒,背上的刀傷崩開,染紅一片繃帶。


    盡管已經是後半夜,但薑黎似乎睡意全無,她一點兒也不嫌麻煩,不斷幫宋霆擦掉背上的血跡,隨後纏上幹淨的繃帶。


    手上毛巾沾的水冰涼涼的,一如薑黎沉寂的心。


    床上的人唿吸聲時斷時續,與其說是睡過去了,倒不如說是燒的沒有了意識。


    退燒藥過期藥效減退,薑黎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起作用,但還是按時給宋霆喂了藥。


    “阿銷要你死,我偏要你活。”


    薑黎咬著唇,眼底通紅一片。


    她看著鏡子裏憔悴的自己,眼下早已經掛上了濃重的烏青。


    薑黎已經一連兩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擰幹手上的毛巾,薑黎盯著水池,忽然心生一計。


    她接了滿滿一大盆冷水,跌跌撞撞地挪到宋霆床邊。


    她想,或許用冷水擦洗身子能降降溫呢?


    “宋霆,我幫你擦擦身子,你放鬆。”


    說著,薑黎便輕輕拉過宋霆的胳膊,抬手用毛巾開始擦拭身子。


    她也不管現在宋霆能不能聽見,邊擦邊自言自語為眼前的人加油鼓氣。


    “阿銷說要耗死我們兩個,我絕不可能讓他如願以償,加油,我們會挺過來的。”


    小聲地呢喃在宋霆耳邊不斷碎碎念著,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的緣故,宋霆緊繃的肌肉真的放鬆了一些。


    濕毛巾沾著冷水擦過宋霆身上每一寸肌膚,卻又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


    宋霆鍛煉的很好,肌肉線條姣好,寬闊的肩膀被勻稱的肌肉包裹,該多的不多,該少的不少。


    將人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子,薑黎一邊要注意著不能壓到他背後的刀口,一邊還要騰出手來去擦宋霆的前身。


    為了方便上藥,宋霆沒穿上衣。


    毛巾順著從鎖骨一路滑到腹肌處,薑黎的耳朵尖也越來越紅。


    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下擦洗,薑黎的手腕忽的被大手攔住,宋霆眼皮微閉,薄唇吐出無奈的一句話:“再往下就不禮貌了。”


    聞言,薑黎迅速縮迴手,又將人恢複到剛才的趴姿。


    “擦完身體有沒有好點兒?”


    薑黎轉移話題,擰幹毛巾後又開始幫他擦臉頰滲出的細密汗珠。


    麵前的人沒說話,但是點了點頭。


    “我感覺好多了。”


    低啞的聲音從宋霆胸腔傳來,他的臉色確實好轉了一些。


    薑黎把她知道的能夠降溫的辦法用了個遍,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步驟起了作用,但無疑結果是好的。


    “我有點兒累了。”


    宋霆的聲音裏,帶著微不可查的脆弱。


    說完,他也不等薑黎迴答,便扭過頭沉沉睡去。


    薑黎不禁有些慌,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有人說在臨死之前會迴光返照,顯得一切都很好;也有人說臨死前會很瞌睡,一閉眼便是永恆。


    她越想越怕,不斷伸手搖晃著宋霆的肩膀,可又暗戳戳地想會不會睡一覺就好了。


    眼看著宋霆唿吸起伏變得穩定,薑黎這才放下心來。


    三天。


    宋霆一睡便是三天三夜,期間有醒過,但吃完飯和藥又陷入沉睡。


    薑黎守在宋霆身邊整整三天,也努力了三天。


    好在命運這次不打算跟她開玩笑,宋霆的燒逐漸退去。


    飯桌上一片狼藉,薑黎趁著宋霆睡覺,迅速收拾了一下,隨後便一如既往地打算給他擦洗身子。


    隻是這次剛抬手,一隻大掌便穩穩捉住了薑黎的手腕。


    “我昏迷了多久?”


    和之前的虛弱聲音不同,這次宋霆的聲音聽上去好多了。


    見到床上的人坐直身子,薑黎眼底猛地閃爍出光亮。


    她丟下手中的毛巾,也不管宋霆身上還沾著血,一下子便撲進眼前人的懷中,雙臂環在他脖子上,聲音裏都帶著顫抖。


    “你、你醒了!”


    說話間,兩行清淚便順著薑黎的臉頰滴在宋霆頸窩,一片濕涼。


    她喜極而泣,捧著宋霆的臉左看右看,像是在檢查失而複得的寶物。


    原本沉寂的心好像忽然亮了一瞬間。


    宋霆胸腔深處那顆已經電量耗盡的心髒,在看到薑黎哭泣的瞬間連接上電源,隻是頃刻便充電百分之百。


    砰砰——砰砰——


    有力的心跳在兩人之間跳動著,一時分不清是宋霆的心跳太過急促,還是兩人彼此心跳交織。


    宋霆輕咳一聲,壓下剛才輕微的心動,隨後便推開薑黎。


    “你說是阿銷故意想要耗死我們?”


    麵前宋霆起身簡單洗漱,隨後便要出門。


    見狀,薑黎忍不住點點頭,開口提醒:“那個,門被阿銷堵住了,我們出不......”


    話音未落,隻見宋霆臉上出現慍怒,抬腿直接踹上門板。


    轟一聲,本就不牢固的門鎖應聲斷裂,連帶著旁邊的牆皮都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薑黎從善如流地閉上嘴不再說話。


    燒剛退下來,身上的繃帶還沒有換,宋霆便直奔葉濤辦公室。


    他有想過直接找阿銷算賬。


    但內鬥是葉濤最忌諱的,與其兩敗俱傷,倒不如直接捅到葉濤那邊讓他降罪於阿銷。


    在辦公室門前站定,宋霆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


    剛才的他有些衝動了,直到現在宋霆才反應過來。


    為什麽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他跟薑黎像是被隔絕的孤島?他手下的小弟呢?索吞為什麽不出現?


    這些疑問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宋霆看著滿臉平靜的葉濤,明白他故意放任不管是想試試自己的忠心。


    “你說阿銷故意扣下你的人,甚至還想耗死你們兩個?”


    聽完宋霆的闡述,葉濤來了興趣,他眯了眯眼睛隨意地點上香煙:“把阿銷叫來,你們當麵對質吧。”


    語氣輕描淡寫的,仿佛他對宋霆能否活下來並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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