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林宰輔人頭雖是保住了,但沒逃過活罪,被幾個蠻族賊兵撲上去好一通拳打腳踢。不老實,倒地裝死,不好好暴打一頓怎麽都說不過去。


    林宰輔頓時被打得喊變了羊叫。


    雖是大敵當前,本應放下成見同仇敵愾,但黃侃心情卻莫名地感到異常愉快。如此他也不想的,但就是心情異常愉快完全沒辦法抑止住。想想也是,眾人所處屈辱絕境,實則都拜林毅這個老賊所賜。能得賊人這樣狠狠地教訓對方一頓,真得要謝天謝地。


    “唉!黃中丞,我看這次姓林的要被打個半死不可了。”安老三歎息一聲,看得止不住大搖其尊頭。單純從語氣神態上看不出其立場,更不知其是何心情。


    黃侃其實甚為了解這個皇上,知其心機極為深沉,這都是從小長在皇宮的緣故。其以三皇子身份,暗地裏陰手縱橫捭闔,於十四歲踏著兄弟叔伯們的鮮血坐上儲君太子之位,旋即繼位大統,那也是相當了不起的。


    隻不過安老三根基尚淺,又連番遭遇中書令孫伯堅、輔國宰相林毅等權奸誤國,這不才倒黴如斯。


    不過這也怪他誤信權奸,聽不進許多忠臣直諫。


    昔年朝中光祿大夫朱橙便在幫助誅殺孫伯堅後,不忿安老三繼續聽信林宰輔胡妄作為,憤而上書辭職致仕休養去了。不過也還好,朱橙這次沒有被擄北來,他族侄京畿道兵備使朱樺可就倒了大黴,若非得家仆老甲父子盡力,早就身死亡故。


    聽著林宰輔被打喊的痛苦羊叫聲,黃侃道:“皇上,如果你覺得心情愉快就說出來,不用這樣喜怒不形於色。”黃侃的意思很簡單,得要把安老三的意思激發出來,讓他表表態,傷寒一下林宰輔父子的心。這很重要,能凝聚起周圍人心。


    “黃中丞的意思是?”此情此景,安老三內心裏其實有方圓,但表現得依舊毫不動聲色,眼下局勢不知其是如何考量。


    “皇上,試著在適當的時候做個普通人,你會感覺生活有趣得多。”黃侃心情依舊愉快,自己的那層深意不能太明顯表達,暫時隻能是如此對身邊安老三循循善誘鼓勵著道。


    “嗯?”安老三繼續不動聲色地在鼻端裏發出了這麽個聲音,跟著再道:“黃中丞此言聽來大有深意,容我慢慢想來,領會個中味道。”


    看來他還是在猶豫,舍棄不下林毅父子。他若要非如此,也就不太會如此倒黴到這等地步。黃侃心中止不住地感慨,未等他再說什麽,隊伍很快再次走了起來。


    林斌右手嚴重受傷,隻得左手攙扶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爹。父子二人走得踉踉蹌蹌,腳下冰硬地滑,顯得異常辛苦,卻都沒人願意去幫扶他們一把。


    黃侃扶著安老三,這哥們年紀倒也真實不大,個頭也隻比黃侃略高少許。不過身份特殊,黃侃得要這樣幫襯著他。


    安老三做了亡國之君,都拜林宰輔所賜,看到他這樣心情確如黃侃點撥,暗中放鬆下來後也是止不住的異常愉快。


    黃侃從周圍火把光亮中看到安老三嘴角上翹掛笑,摸到了對方的筋,掌握了聖意,自然得再激發鼓勵一下,於是邊走邊問道:“皇上,你怎麽看?”


    前麵林宰輔像一隻死狗一樣,被林斌拚力拖著走。


    寒夜河邊大風不停唿嘯,早已帶走大家剛才氣喘籲籲出逃時的體內熱量。安老三縮著肩,冷得渾身打抖不已,不過心情的愉悅卻也無法遏止,放下架子後聲音很大很響亮地道:“林宰輔誤國啊!”


    他終於表態了!以前安老三可不敢這樣說,也不適宜這樣說。現在麽,沒所謂了,牆倒眾人推,再踩踏對方一腳,讓姓林的知道君臣一心都已經對他反感痛恨至極。


    “皇上!老臣……”林宰輔聞言心有不甘,拚力轉過頭來氣若遊絲斷斷續續地道。


    “什麽狗屁老臣,要不是你欺君誤國,瞞報軍情,皇上能得這樣嘛?”黃侃見其說完轉過身去,立即朝對方屁股上狠踹了一腳,道:“喲謔!這是皇上賞你的,疼嗎?”


    安老三頓時瞪大了眼睛,無端背了口鍋,道:“啊?”


    黃侃立即再道:“皇上,踹得好!再踹他一腳。”說罷不客氣,自個又大抬起腿,猛一腳踹了出去,直把林宰輔踹趴下在地。


    “有趣有趣!”賊兵頭目看了哈哈大笑。今夜他心情一直都很愉快,反正他這一彪人馬追趕得對方逃跑之人到手,天大功勞一件。


    安老三不解問道:“黃中丞,那家夥說什麽笑什麽?”


    “呃,他說有趣有趣,看到林宰輔吃了皇上賜踹大虧,心情很高興愉快。”黃侃扶著安老三,從林宰輔趴冰硬地上的身子踩過,從屁股踩到腰,再踩到肩脖子和頭。


    踩到頭時黃侃身軀站了上去,腳底下狠狠再一個旋轉。林宰輔立刻被踩扁嘴臉,痛得齜牙咧嘴又一聲喊變了羊叫。


    林斌精疲力竭,癱倒在地,眼看著父親受辱卻無能為力。一是打不過,二是皇上都完全倒向了黃侃一邊,身邊人也都站隊過去不表態支持他們,實在沒辦法。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林斌最真實感覺到了人生絕境中莫大的絕望,充分品嚐到了跟黃侃作對的後果,絕望到連想死的心都有了的地步。這世上有些人就是惹不起,躲也躲不起,沒得躲,能躲到哪裏去?


    黃侃心中仇恨憤懣而又充滿得意地從林宰輔腦殼頭上走下地,剛過去還沒幾步,忽然某種感覺不對,一轉頭間正好看到了黑玄長老的身影從左邊閃過。看來這家夥寸步不離,時刻在掌控著局勢。


    得找個機會跟他深入聊兩句。


    根據遠古的傳言,天地三千年之大變局在即,對抗黑暗之神降臨的希望隻在安國。作為護國隱秘教宗的十二大散人之首,遠古十萬年前傳承下來的柳氏家族中的精英人物,黑玄長老雖然不算叛教脫離,但如此作為嚴重削弱安國之力是不是?


    想要對抗黑暗之神降臨,維護天地間的光明存續,世道不被黑暗籠罩不見天日,必須得壯大安國之力,匯聚天下英才遠征黑暗深淵。


    當然黑玄長老對此利害關係比他更為熟悉,他做出叛離安國之舉,又負責看守囚禁安國被俘君臣,便必然不會如黃侃所願。


    但總得要試試。


    實際上,黃侃已經試過了多次,此前在被擄北來的道上即跟對方有過多次接觸,後來在輾轉極北之境被囚苦役勞作中,也不斷跟對方提及說起過。不過很遺憾,他的苦口良藥都不起作用。


    還好的是黑玄長老依然在履行著對抗黑暗之神降臨的職責,他一直在尋找十萬年前神使降臨人間遺留下的天賜神靈寶物,有說法道是這東西已被隱秘教宗北境行走使許安北獲得。但黑玄長老似不相信,一直在按著自己的判斷和行動節奏,驅動著手下的黑暗魔界高手為他奔走探尋。


    對黑玄長老而言,尋找到天賜神靈寶物在對戰黑暗之神降臨中至關重要,也為遠征黑暗深淵所必須。


    十萬年前,為了對抗黑暗之神降臨人間,天神在凡間建立起了偉大的光明城,而黑暗之神則打造起邪惡的黑暗深淵。光明與黑暗之間,正義與邪惡之戰,自極遠古十萬年前便一直持續了下來。天地間三千年一大變局,如今正是又一個大變局的最危險時期。


    而黃侃則被視為天神又一次派出的神使,將主導整個光明扞衛之戰。但護國隱秘教宗的卻一直有不同意見,多數對之持堅定的懷疑態度。


    鐵麵宗主也吃不準,尤其十二年前封禪途中試探其身具光明時被吸走全部功力,至今尚未恢複,不過苟延殘喘,故一直在暗查他的來曆不絕。


    此時兵部侍郎張謙讓挨過來問道:“黃中丞,你說,怎麽老不見曹天威那家夥的身影呢?他什麽時候才能出現來救我們啊?”


    “呃!這個麽……”黃侃在一瞬間一個愣登後,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地道,“誰說的曹天威那家夥將現身來救我們了?”


    對方這話毫無來由,將產生極其巨大的破壞力。張侍郎手籠罩在大袖子裏,卻很堅信自己的判斷,聳著肩道:“小黃大人,你這就不厚道了!這種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麽就能這樣不跟我同氣連聲了呢?這實在不厚道啊!”


    不知他是哪來的自信,不過他的判斷不錯。黃侃聞言再一愣,不能順著他的意思走,得扯一邊去,當下道:“我怎麽就不厚道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尤其是你這說法有問題,之前我們是兩個不同的官署衙門,你是兵部,我是禦史台,兩碼事!”


    黃侃這說法沒毛病,但卻讓張謙讓很不屑,道:“嗬嗬!你別跟我這樣扯犢子蛋,殺賊的時候你還硬拉著我一道呢,怎麽不見你分彼此。我是兵部侍郎,你最靠得住的支持者夥伴,能來救我們的除了姓曹的還有誰?”


    看來對此張侍郎心裏也是絕對門清,眼光判斷犀利精準,剛說的完全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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