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為什麽有人看過了福瑞克斯的公墓之後還會想要發動戰爭。”——《天霜省見聞》


    “唿,唿。”


    擦了擦嘴角還在不斷流下來的血跡,變成狼人的辛丁看向自己手上那枚銀白色戒指的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狂熱。


    狩獵之王,海爾辛的戒指,現在是我的了。


    銀白色的戒指由某種不知名的生物骨骼所構成,通體被打磨的渾圓無暇,彎曲的紋路在戒指上盤旋而過環繞一圈後連接到正中心突出來的狼頭雕刻之上,微型的白狼雙目圓睜,細小的獠牙活靈活現,在天空中略微發紅的雙月照耀下整個戒指如同被鍍上了一層流動的血液。


    抬起狼爪在眼前仔細端詳的辛丁甚至還湊上去輕輕嗅了嗅,自己身上濃烈的血腥味讓他一時間險些控製不住心中的野性。


    “歐~嗚~”


    一聲低沉悠遠的狼嚎響徹於無人的森林之中,驚擾了幾隻飛鳥幾隻老鼠的同時還讓福瑞克斯守在大門前值崗的衛兵低聲咒罵了一句。多年來的經驗告訴他冬天快到了,正是那些畜生比較活躍的時候,這段時間野外的行人要比以往更加小心才行,不過那和他一個守門的衛兵有什麽關係呢。


    滿意的咧了咧嘴辛丁開始處理起自己身上的傷口,幾株藥草被他粗暴的從土中拔了出來幾口咬碎塗在黑色鬃毛掩蓋下的傷口之上,之所以不變迴人類是因為狼人的恢複力和體質明顯更適應去做這些,說清不清說重不重的傷勢進城後找個醫師倒也能治愈,不過全部積累都花在這枚戒指上麵的他的確拿不出足夠的費用。


    不過不要誤會,海爾辛的戒指並不是辛丁花錢買來的,準確一點說是狼人拿來的。先是獲得消息,打探情報,然後偽裝自己,最終親自動手從一個侍奉海爾辛的烏鴉鬼婆祭壇上拿來的。


    想到烏鴉鬼婆的樣子辛丁僥幸之餘仍舊免不了有些後怕,說起來他得知消息也屬於偶然,偶然在酒館喝酒的時候聽吟遊詩人唱的,關於狩獵之王的神器。最開始的時候辛丁和其他人一樣把那當個笑話聽了就完了,他雖然有著狼人血脈對於那位大君卻說不上有什麽敬意,畢竟魔神再厲害又和他有什麽關係,對方還能從外麵降臨下來一口吃了他不成,既然不能殺了他又給不了他更多的東西他為什麽要尊敬對方。


    對於自己的狼人血脈一件事情辛丁向來不太滿意,他年輕的時候因為一場疾病落下了身體孱弱的病根,連一柄成年人輕鬆能輕鬆拿起的長劍讓他揮舞幾下都會累的氣喘籲籲,這對於一個諾德人來說無疑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因此多方打聽之下辛丁覺得傳說裏麵的狼人血統應該能幫到他,這個沒有任何基礎的諾德人就按照和某個路過的巫師交易的方式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嚐試舉行了獻祭儀式。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成功了,當感受著體內洶湧流淌的力量時辛丁一度把海爾辛當成了他的救世主,但這個救世主的形象隻維持了不到一刻鍾。因為低品質的儀式材料和咒語的部分錯亂,辛丁的狼人血脈並沒有讓他強壯的可以比擬傳說中的諾的勇士,等變迴人形之後辛丁發覺他依舊是那個瘦弱的自己,最多力氣大了幾分之後,心態瞬間爆炸。


    體驗過超凡的力量之後辛丁很難在接受如此孱弱的自己,他的狼人變身是那麽英俊,那麽雄壯又那麽兇狠。多次嚐試變幻形態甚至又舉行了一次獻祭儀式之後辛丁的體質依舊沒有任何增強,這讓他愈發厭惡自己人類形態的同時還憎恨上了湮滅對麵的海爾辛,抱怨狩獵魔神的小氣和無情,當然,都是在他人類形態的時候抱怨的。


    在對方眷屬的形態下誹謗一位神明,辛丁還沒有作死到這種程度。


    盡管沒能讓辛丁滿意,但海爾辛等價交換降下的恩賜還是讓他能進行一些以前無法嚐試的重體力勞作,也讓他能養活自己。因此很長一段時間辛丁就過著白天工作夜晚泡在酒館休息的時候去野外變成狼人放縱的生活,每隔一段時間等到狼人消息傳開就重新換一座城市的他甚至還兼職過一段時間的強盜又很快因為分贓不均而散夥。


    因為儀式先天性的不足和血脈的衝突,隨著時間的流逝辛丁驚恐的發現他逐漸不能控製住自己心中嗜血的欲望,狼人形態的力量卻隨著每次變身而逐漸變弱。直到有一天在一個小鎮裏麵喝酒和人產生口角抑製不住變身屠殺了十幾人之後,辛丁連夜逃到無人的野外時想起了吟遊詩人曾經說過的事情,蘊含著海爾辛力量的戒指。


    再次死馬當活馬醫的他努力良久終於確定了那枚戒指的去向,守株待兔幾天之後等烏鴉鬼婆們都外出隻留下一個剛剛轉化的成員看守祭壇,辛丁果斷變身搶到了他的戒指。


    “沒錯,這是我的戒指。”


    看著自己身上被烏鴉鬼婆利爪留下的傷痕以極快的速度痊愈,感受著身體中更勝以往的力量,辛丁摸了摸戒指上的狼頭之後就打算將其摘下來先去福瑞克斯休息一下再好好研究,在野外風餐露宿那麽多天,他此刻無比懷念旅店內熱騰騰的烤鴨和麥酒,以及舞女們在火前曼妙起舞的身姿。


    至於錢的問題,一個狼人在野外還弄不到錢麽。


    生怕損壞了自己寶物的辛丁輕輕扭動著手上的戒指,小巧的骨戒隨著狼人的動作轉動了幾下卻始終牢牢固定在前者的手指上沒有挪動半點。


    “恩?怎麽迴事。”


    以為是自己用的力氣小了,辛丁抓緊手上的戒指,咬著牙不信邪的用力一拔。


    “啊,嘶。”


    對突然暴增的力量一時沒有適應之下,用力過度的辛丁頓時感覺自己戴著戒指的那根手指都要被他活活拉斷,等狼人迴過神來定睛看去,小巧的骨戒依舊穩穩當當的戴在他的手上,狼首上微微張開的嘴角染上了他剛剛被其劃破的傷口所流出血液,神情中似乎掛著一抹嘲笑。


    “偉大的海爾辛君王,請原諒您仆人先前無意的冒犯。”


    事出突然之下辛丁順其自然的聯想到自己之前對這枚戒指的真正主人多加冒犯的情況,然後更加順其自然的把這當成祂對自己的懲罰,心急之下顧不得剛剛搶劫過對方祭祀的事情跪伏在地麵低聲頌念。


    或許是忙於其他事情沒有聽見,或許是聽到了卻懶得理會。總之偉大的狩獵王子沒有降下任何神諭或者聲明,古樸的狼頭戒指也沒有任何反應。


    該死的。


    跪伏了許久的辛丁等到膝蓋酸痛都沒有得到迴應之後重重錘了下地麵,他雖然喜歡自己的狼人形態可他同時還喜歡人類的享樂生活,要是讓他從此以後都以這種樣子獨自生活的話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秉承著不管有用沒有各種方法都試一試的僥幸想法,辛丁按照以往的動作開始有意識的調動自己體內野性的血脈,將其收攏,令其沉睡。出乎他意料的是本以為會有什麽動作的戒指並沒有阻止他,成功從狼人變迴人類的辛丁有些劫後餘生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胡茬粗糙的觸感讓他知道自己變迴了人類,他曾經厭惡剛剛又以為會永遠失去的人類身份。


    “唿。”


    拽了拽戒指仍舊沒有取下的辛丁也不再急迫,已經到手的力量斷然沒有自己飛走的道理,冷靜下來後他隱約想起來為什麽會發生剛剛的一幕。被他突襲殺死的烏鴉鬼婆臨死前曾經及其淒厲的詛咒過他,以海爾辛的名義,現在看來多半是那個畜生的什麽陰險的魔法在暗中生效。


    --------


    深夜,雪漫城通往溪木鎮的路上,另外兩位身負狼人血脈之人正不緊不慢的行走,換做任何人都避之不及的黑夜,在兩人眼中卻顯得很是平常,無論是近日來沉寂了不少的吸血鬼或是其他什麽喜歡在夜晚行動的猛獸,都沒有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攪亂他們的興致。


    事實證明後兩者的選擇無比正確,隨著舉著火把身影臨近,兩道達內爾頗為熟悉的麵孔漸漸清晰,那是艾拉和斯科月的身影。


    圓環的成員固然都是狼人,卻也沒有放著白天不出門非要等到野外變成狼人做任務的毛病,此刻沒有帶任何戰友團成員的兩人出現在這裏,自然懷著某些其他的目的。


    “你說你曾經見過類似的東西?”


    行走的兩人嘴上一直沒停的在交談著什麽,在火把明亮的光芒照射下前額越發鋥亮的斯科月問道


    “恩,那是我還沒加入戰友團的時候了。”


    記憶力向來很好的艾拉不假思索的給出答案,實際上剛剛從先驅者那裏得到那條消息的時候她和此時的斯科月一樣驚訝。


    “和先驅者描述的類似,那是一張鼓。”


    迴憶著自己少年時候在天際到處探險的經曆,艾拉接著說道


    “鼓身我見到的時候就已經很老舊了,上麵布滿了灰塵,不過一個暗紅色的狼頭圖案印刻在整張鼓麵上讓我一度印象深刻。”


    戰友團當中沒有誰一出生就是狼人,因此還年輕的女獵手不知道那張股代表著什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在艾拉接觸到海爾辛遺留下來的圖騰的時候,某種潛移默化的力量可能在當時就於她的血脈中潛伏下來,這樣一來她變身之後莫名多出很多變化的狼人血脈就可以得到很好地解釋。


    實際上聽完克拉科講述的戰友團曾經擁有的海爾辛三個圖騰之後,連艾拉本人都是這樣認為的,她固然對狼血的融合度更高,但大家都是一脈相承的學係,沒道理出現如此之大的差異。


    這一切的起因還要讓時間倒退幾天前清道夫石塚一戰結束後,人類之身沒有感受到任何波動反倒是變成狼人後受到召喚的事情被斯科月和威爾卡斯迴去在圓環內那麽一說,集齊各自的意見很快就推導出來大概的情況,無非是某種和狼人有關的東西在唿喚他們的血脈罷了。克拉科再一翻古書,艾拉再做個證人,戰友團失落的圖騰出現在溪木鎮附近的利爾特森林裏麵就是看上去最有可能的結論。


    因此兩人此行前來的目標自然是看看能不能在女獵手之前看到血親圖騰的地點發現些什麽,作為狼血派的重視擁護者,艾拉和斯科月對此一拍即合,克拉科同樣沒有阻止兩人的行動反倒將自己那本粗略記錄了圖騰的古書借了出去,他自己雖然想迴歸鬆加德,卻不會因此強迫其他人順從他的意願,每個人在戰友團裏都是平等的,都有追求他們各自心願的權利,克拉科一直深深的牢記著這點。


    “這麽說當時我和威爾卡斯還錯過了一件不錯的東西。”


    斯科月聳聳肩膀又摸摸自己光潔的頭頂玩笑著說道,並非不相信克拉科,斯科月隻是不太相信先驅者的古書,說是海爾辛的圖騰但沒有任何人親眼見過,誰知道到底會是什麽樣子,而且那天之後類似的感覺無論是他還是威爾卡斯都沒有再度出現。所以圓環對此的態度更多是有更好,沒有也罷,辦完事情你們兩個早點迴來就行。


    “我不也一樣。”


    抬起手將一縷被風吹亂的金色長發梳到腦後,艾拉同樣露出一個微笑,孤零零的官道上除了她和斯科月沒有任何的行人或者衛兵,最近的一班崗還在千米外的西部哨塔。道路兩側白日裏人來人往的農場此刻連最調皮的動物都進入了夢鄉,前方的蜜酒莊園門前倒是點著兩支火把,但緊鎖的木門和靜悄悄的莊園都透露出著夜晚的寧靜。


    寧靜的氛圍讓艾拉和斯科月不知不覺的都停止了交談,一股突如其來的波動卻很不討喜的傳遞而來,斯科月曾經感受到的悸動。


    波動來的快去得也快,隻有短短一刹那的時間就消散不見,沒有變身成狼人的斯科月和艾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其傳來的方向。


    那是福瑞克斯的方向,時間則剛好在辛丁想要摘下戒指卻讓不注意自己的血液滴落在骨戒狼首上的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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