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沈家那副貪心不足的樣子,這沈蘭池無論嫁誰,都隻是一枚棋子罷了。與其替沈家謀得利益,倒不如嫁到般伽羅,替整個兒大楚謀份利益,也好在青史上留一份佳名。


    楚帝笑了笑,道:「愛妃倒是聰慧。」說罷,便不再言語。


    柳貴妃見楚帝如是說道,放下心來。


    這沈蘭池不走得遠些,她的心始終是放不下來。雖響兒陰差陽錯,與那季家的二小姐定了親事,可後來沈蘭池又救了響兒一迴,難保響兒不再動心。


    要怪,就怪這沈蘭池天生一股妖豔相貌,無端引得響兒被她勾纏了去。嫁到般伽羅那等遙遠地方去,總不會再勾引到響兒了罷!


    柳貴妃出了楚帝的禦書房,便在外頭見著恰好路過的陸敬樺與陸麒陽。她對這兩個人沒甚麽好感,權當做沒看見,上了肩輿便迴廣信宮去了。


    陸敬樺與陸麒陽說說笑笑,向王惠妃的昭華宮去了。接著,便發生了數日前的那一幕——


    「麒陽哥今日怎麽來了?不會是……不會是為了我偷偷溜出宮那件事兒吧?」


    「你倒是聰明,我就是為了那件事兒來的。現在我就要告訴惠妃娘娘,你跟著那阿金朵王子偷偷……」


    到了般伽羅使團將要離京的前一日,陛下在禦花園中設宴款待使者。因有前車之鑒,這宴席不敢請太多旁人,亦無歌舞絲弦,隻請了幾位重臣權貴與皇室子弟。


    沈辛固乃是當朝權臣,自然是要去宮中。隻不過,這一次的宴席卻有些特殊,陛下特意叮囑他,將女兒沈蘭池也帶入宮中。以是,他讓仆婦為沈蘭池仔細打扮,著力挑了穩重衣衫,免得她在異國貴客前丟了臉麵。


    沈蘭池雖已想好了日後要避著皇後姑姑,但陛下宣召,她卻是不得不從的。以是,她不得不好好打扮了一身,與父親前往宮中。


    安國公府的馬車過了繁鬧的朱雀門,沈蘭池又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為使臣餞別,又何須她一介臣子之女前往?


    她心思一旋,立刻想到了前世阿金朵王子來楚國後所做的事——不僅與楚定下通商之契,更是娶得了一位貴女為妻。那貴女也是在餞別宴上才得知此事,心底自然不願。隻可惜木已成舟,無法迴轉;她被封了個公主的名號,和親他國,後半生便這麽沒了消息。


    前世,此刻的沈蘭池早已定了親事,將要嫁給陸兆業。「和親」這樣的事兒,是絕對輪不到她頭上來的。可現在的她卻不同了——她貌美年輕,身份高貴,還未定下婚事,正是和親的大好人選。


    「爹!」一想通此事,沈蘭池便立即對父親道,「可否在前麵的街市處停一下馬車?蘭兒有些物件想要置辦。從宮中迴來的時辰有些太晚了,蘭兒怕來不及。」


    陛下口風緊,和親一事未有絲毫漏出。若是此時,他平白無故與父親說出所謂「和親」之辭,父親定然不會相信,還不如自己想想辦法。


    沈辛固聽了,雖心有疑惑,但見天色尚早,便也答應了,囑咐車夫在前頭的長安道上停車。


    沈蘭池一邊想著前世所了解到的般伽羅國異聞,一邊下了車,領著兩個丫鬟,入了街邊店鋪。


    過了一炷香時間,沈蘭池才姍姍從那店鋪裏出來,又上了馬車。


    「買了什麽?」沈辛固問道。


    「書籍孤本。」沈蘭池笑道,「前迴錢不曾帶夠,便一直沒有買。」


    沈辛固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馬車悠悠入了宮城,沈家父女下了馬車。


    早有宮人等候已久,來引他二人去往禦花園。


    天色漸暮,青石子徑旁點起了一路暈黃明燈,敞口的八角亭簷下懸了大紅的如意錦簾以遮風避寒。樽樽嵌金的溫絲炭爐令四下變得溫暖如春,絲毫難覺冬日之寒,盡顯天家奢靡氣派。


    沈蘭池隨父親落了座,放眼一瞧,便見著席麵上不足十人。除了王子與使臣,陛下、沈皇後與柳貴妃,便隻有零星幾個陛下寵臣、楚京權貴。


    宴席上隻有沈蘭池一個年輕女子,自然惹眼非常。幾位臣子連番打量她,就連那柳貴妃都時不時朝她投來關注目光。


    不知怎的,這柳貴妃的眸光裏總有一分幸災樂禍,看著叫人不大舒服。沈蘭池被柳貴妃以這般眸光瞧了,便開始後悔當初在陸子響臉上踹的那一腳不夠深、不夠重。


    諸臣見禮、長短寒暄過後,便開了席。阿金朵王子滿麵期待,也不動飯菜,也不喝醇酒,隻是一個勁兒地盯著楚帝的臉瞧,也不知是在等著什麽。


    終於,楚帝開了口。


    「前幾日,王子說是要求娶我們大楚的女兒為王妃。朕思量著,這和親一事,乃是福澤楚國、名延十事的好事;且王子為人純善、玉樹臨風,又仰慕我大楚女兒才貌,特來求娶,朕委實不應推拒。」


    聽著楚帝如是說道,沈蘭池眉心一皺,心道:果真來了。


    沈辛固陡然抬起頭,也露出詫異之色來。


    他默然一陣,悄然碰了下女兒的手背,低聲安慰道:「莫怕。」


    「……放眼京城,才貌能匹配王子者甚少。朕思來想去,覺得安國公府的沈蘭池是個不錯的人選。」楚帝擱下手中酒盞,語氣悠悠,問道,「沈愛卿,你覺得如何啊?」


    阿金朵王子不精漢話,聽了一半,便被楚帝那文縐縐的用詞給繞暈了;現在正與身旁的侍從嘀嘀咕咕的,似乎是在討論著楚帝到底是在說些什麽。


    不等沈辛固開口,柳貴妃便嬌媚一笑,道:「能為陛下分憂,自然是沈小姐的榮幸。想蘭池姑娘從來都是個明事理的,自然不會置家國利好於不顧,也不會置陛下於不顧吧?」


    似玩笑般語氣,卻輕易將沈蘭池推到了危險境地,仿佛她不答應和親異國,便是不忠於君、不忠於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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