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地方甚大,容納了數千人也不覺得擁擠。


    陳無忌與米雅站在人群中間,不再交談。人們的說話聲也漸漸低了下去,直至鴉雀無聲。大家的唿吸帶出一團團白氣,升騰如霧。


    那個白袍老人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今次老祖開山收徒,乃五十年未見之盛事。拜師者須過三關。”


    他指著旁邊的石梯,“第一關,登天梯。”


    “石級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我提醒大家,五千級以上,朔風之大能吹飛牛羊,七千級以上,嗬氣成霜,八千級以上,風雪之冷可凝血,九千級以上,有兩大宗師鎮守,以武道之意考驗。最後登頂之人可進入下一關。”


    “一登此梯,不可迴頭,生死自負。諸位三思而後行。”


    “好了,現在可以開始了。”


    數千名武者立即議論紛紛,想不到第一關就這麽高難度。聽這位白袍老人的言下之意,極之可能會有傷亡。這天梯險峻而窄小,越往高處越兇險。不但考驗人的毅力與意誌,還會殘酷地淘汰武功低下之人。


    陳無忌與米雅對視一眼,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信心。如果是對抗嚴寒天氣,隻要有渾厚的武道之意護身,自然就可以堅持下去。最難的是在最後階段,會有大宗師釋放武意來壓迫。不過,既然是考驗,想必大宗師會手下留情。這裏來參加選拔的武者大多是武道三品以上到宗師級的高手。一些境界低微純粹是來碰運氣的人,聽了考驗條件後就打起了退堂鼓。縱觀來說,陳無忌與米雅兩人算是拔尖的一批了,若連他們都沒信心,那這考驗也不必進行下去了。


    但是事關重大,這幾千人多數抱著觀望的態度,一時間竟然沉默下來。過了片刻,才有人大步地走出,義無反顧地開始登山。


    有了人帶頭,走出來的人越來越多,畢竟沒有入寶山而空迴的道理,隻要對自己的身手有幾分自信,就不會那麽容易放棄。


    石梯近乎直立,人們走上去,看著就像人疊人,漸漸形成一條長龍,走在前麵的慢慢變成了一串黑點。


    陳無忌與米雅在大約五百人後也開始往上攀登。米雅在前,陳無忌在後,兩人如閑庭信步,拾級而上。很快就追上了上麵的人,但尚有餘力的他們沒有越過超前,而是跟在後麵慢悠悠地上去。


    到了五千級以上,每個人都釋放出自己的武道之意,用淡淡的氣罩護住身體。果然如白袍老人所說,半空中的大風力道之大可撼動巨石,對人體的衝擊也堪比宗師高手打來的一掌又一掌。


    這無疑使得真氣與武意的消耗飛快而量大,到了六千級的時候,有人開始身形不穩,搖搖欲墜。有的人走得越來越慢,後麵的人不耐煩了便會拉扯。有的人自知難以寸進,便閃過一邊,但是石級窄小,僅有兩尺寬,就算在平地也難以讓兩個大人並肩,所以後麵的人同樣不客氣地一把推開。


    這些自己失控跌下的人,被拉扯摔下的人,被推落的人,發出一聲聲慘叫,從高空中隨風飄落。功力差的,昏頭昏腦中撞向岩壁,撞得頭破血流腦漿開花。功力稍好的,即使躲過這一劫,也會在掉落百丈後,一個不慎同樣粉身碎骨。隻有極少數保留有一些氣力的人,才能在落地時穩住身形,撿迴條命。


    這些不自量力的武者自討苦吃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他們在身不由己的下落過程中,會被大風亂吹,撞上正在往上攀爬的人。被撞的人如果反應不快,或者抗力不夠深厚,同樣會跌了出去,墜落懸崖非死即傷。


    米雅就遇到了幾次這樣的情況,凍僵了的屍體或是手腳亂動的武者,被大風刮過來。她都是無情地一掌打出一邊。


    陳無忌緊跟在她身後反而落得輕鬆,不時搖頭歎氣,“慘,真慘。千裏迢迢地趕來送死。”


    米雅冷哼道:“不自量力,飛蛾撲火。”


    在山腳望上去,卻是見到那些倒黴蛋像雨點一樣落下,山穀中迴蕩著西瓜破裂般的聲音,鮮血染紅了白雪,又迅速凝固被雪覆蓋。


    剩下的人騷動起來,不少人都失去了攀登的勇氣,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慘烈一幕。


    平台上的白袍老人麵無表情,定定地仰望著雲端。


    最終,隻有一千多人有勇氣登上石梯,又經過一輪打擊,大概還剩五百人在繼續往上攀爬,但各人的距離是越拉越遠。


    陳無忌與米雅在這支隊伍的中間,也隻有他們兩人一直緊密地保持著一前一後。到了八千級以上,空氣寒冷而稀薄,對一般的武者來說,運轉真氣已經變得困難。真氣周轉變慢,武意就難以維持。開始有人一口氣提不上來,風雪交加中,瞬間凍成了雪人。後麵趕上的人一如之前,無情地推開。


    也有人自知將到極限,停步躊躇不前。但是後無退路,要麽被人推開,要麽歎息一聲,自己縱身躍下。懂得保存實力的,僥幸些可以保住性命。多數還是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陳無忌與米雅兩人都修習有火焰武意,又能夠分心用之。但他們並沒有借用火意與這天地對抗,而是將火焰武意運行與經脈之中,維持住身體的溫度,再將水之武意外放護體,與寒冷的冰雪相融相合,與周圍的氣象渾然一體,如魚得水。


    兩人輕鬆地到了九千級以上,前麵隻剩下二十多個人,山頂在望。


    就在這時,一股澎湃浩蕩的天風武意橫掃而來。


    在山頂鎮守的大宗師出手了!


    上麵有兩個苦苦堅持的武者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吹到一旁。慘叫聲在風雪中戛然而止。


    陳無忌與米雅立即將真氣與武意的運轉提高數倍,在大宗師武意的壓力下,身體隻是輕微地晃了兩晃,立即繼續堅定地往上走去,而且越走越快。


    他們知道這一關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再也顧不得吝嗇真氣與武意的消耗,走得越慢,消耗就越大,必須一鼓作氣走上去。


    他們接連趕上前麵的人。


    米雅充當開路先鋒,怒斥一聲讓開,然後揚手抓住別人的小腿,一把扔到懸崖之外。也不管那人能不能活著迴到地麵。


    能走到這一步的人,無不是心誌堅定的強者,人人有宗師級的境界。但在米雅麵前,這些武者就像紙糊的一樣,鮮有一合之敵。有三五人抵抗了兩下,雙手抓住石級,雙腳亂蹬。米雅更加不客氣,將他們扔得更遠。


    有一個腰圍與肩同寬的壯漢見避無可避,起了同歸於盡的決心,自己跳起,朝著他們兩人重重地壓下來。米雅目露寒光,雙掌向上一推,那人像個皮球一樣彈了起來。陳無忌在後轟出一拳,直接將他打得貼在旁邊的懸崖上,好一會才被大風吹了下去。


    米雅轉頭給予陳無忌一個讚賞的眼神。


    前麵的人留意到這裏的情況,無不嚇得心驚膽喪,趕緊加快速度向上爬。巨大的危機感與壓力將他們的潛力逼了出來,攀登的速度快了許多。


    隻有那個離他們最近的大漢,不甘心地看了看山頂,又怨毒地注視著正在逼近的陳無忌與米雅。


    米雅看著頭頂上的他,停下腳步,有若實質的武道之意在她的手掌上盤旋。


    那個大漢死死地盯著他們的臉,似乎要記住他們的樣子,咬牙切齒地說道:“兩位是否定要苦苦相逼?”


    米雅喝道:“能上你就上,不上就滾!”


    那大漢道:“好!今日之仇,我長刀門金赤那定會加倍奉還!”說完主動往旁邊躍去,張開雙臂似隻大鳥般盤旋而下,看來他尚有餘力,隻是不能保持速度登頂,估計可以平安落地。這份功力足以令人驚歎。


    陳無忌輕聲道:“傻子!”


    米雅道:“別理他,我們繼續走。”


    前麵的人看見這兩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煞星又追上來,隻得拚命地手腳並用,不顧一切往山頂爬去,心想離他們越遠越好。


    就在離山頂還有一百級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山嶽武意沉重地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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