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話間,沈擇和那宮女在外頭,也不可能進去。那宮女倒有意思,皇帝進來之後,她竟自去刮他的鍋灰!沈擇心裏頭不痛快,趁皇帝在裏麵,便來到那宮女身後,冷聲道:「好個婢子!方才那些話,誰叫你說的?」


    那宮女也不起身,也不迴頭,隻道:「事實如此,沒誰叫我說。」


    「哼!賤婢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官家麵前亂嚼舌根子!害我也挨一頓罵!你可知,從前是怎麽對付那些長舌的人麽?」沈擇言語間飽含著威脅。


    那婢子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竟道:「這個卻不曉得,都知教我。」


    「便是把她舌頭割了去,叫她再也說不清話來!免得亂嚼舌根,搬弄是非!」沈擇惡狠狠道。


    聽了這話,那婢子突然起身迴過來。她一張黑臉,手裏又拿柄不知道是鏟子還是鋤頭的東西,沈擇下意識地把手往前擋住,別給我來一下子,那可沒有輕的!


    「沈都知,我們徐婕妤說,這後宮裏,除了官家和皇後,便數你了,真是嗎?」


    沈擇仍舊保持著戒備的姿勢,哼道:「知道就好!以後當著什麽人,該講什麽話,最好是先想明白了!藥不可以亂吃,話也不可以亂說!說錯了話……哎,你在聽我說嗎?」他想說的還沒說完,那宮女又轉過身去繼續「哢哢」刮鍋底灰了。


    「賤婢!你……」沈擇正要開罵,聽得後頭門栓響,轉首一看,卻是皇帝出來了。哪還顧得了什麽宮女?迎上前去,偷摸打量,隻見皇帝跟角臉上還有淚痕,顯是哭過的。心頭便盤算著,這八成是有事,得向劉皇後報個信。


    皇帝本來是直接就要走,便經過那宮女身旁時停了一下,告誡道:「好生照顧你們婕妤,依時加衣強飯,藥石也得按時進,身子是最緊的,不可馬虎了。」


    「是。」黑臉宮女迴答道。至始至終,就沒人知道她到底長什麽樣子。


    出了麗澤苑,皇帝口中便不停:「你知會有關的人,以後麗澤苑的供給,完全要按照繡春堂拔給,絲毫不許剋扣。再讓有司派些人,把麗澤苑整修一遍,那是人住的地方麽?徐婕妤在女流中算是有才學的,迴頭朕挑些書,你派人送過來。還有,那些個無法無天的內侍老婆子們,該查辦就查辦,不許包庇!朕若知道了,拿你是問!」


    沈擇正要應聲,皇帝又道:「還有,派個禦醫去,給徐婕妤好生診治。到底是什麽病,一定報給朕知曉。用藥,都用最好的,這事朕要親自過問。朕若忘了,你必須提醒,如果不提醒,日後朕想起來,還是唯你是問!」


    沈擇等了片刻,見沒有下文了,這才道:「是!小人立即就辦!」


    「還有!」趙謹說這句時,刻意停了下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對方,「朕今日行蹤,倘若被皇後知曉了,你說怎麽辦?」


    沈擇不假思索,俯首道:「還是唯小人是問!」


    「知道就好!」趙謹說罷,轉身就走。沈擇在後頭叫苦連天,今天是怎麽迴事?我這又挨罵又挨訓的!此事我若瞞著皇後,他日知道了,還不是唯我是問?我若泄露出去……這是該得罪皇帝,還是得罪皇後啊?答案,顯而易見。


    遼軍突襲金肅的消息傳到杭州,讓行朝君臣很是慌亂了一陣。一個女真尚且讓大宋被攪得天翻地覆,倘若再來個契丹,那還叫人活嗎?


    但這股慌亂並沒有持續多久。首先,大臣認為,這次衝突規模有限,據報,遼軍隻是勸降了金肅守軍,繳械之後,全部放還。並沒有真的大打出手,流血犧牲。應該說,事態還是在控製當中。


    其次,契丹人的目的,似乎隻在金肅,因而取金肅以後,沒有再進一步行動。其最終目的,想必隻是示威而已。至於是在示什麽威,想來,也無非就是大宋關閉了邊境的榷場,讓他們沒得茶吃,沒得酒喝罷。


    所以,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快速的方法,就是重開邊境上的榷場。朝中很多大臣都持此議,包括首相,麟王折彥質。但秦檜等人卻有不同意見,他還是那句話,大政方針,一旦確立,便不能輕易更改,施政治國非同兒戲。


    秦檜說這話,是有個背景在。這個背景就是,朝中有個別大臣公開說,徐衛若在,契丹人便不敢如此。這不是在架秦檜麽?好!你說徐衛如何了得,那我告訴你,劉光世鎮川陝,契丹人照樣不敢怎麽樣!


    所以,秦檜認為,不必屈從契丹人的意思,好似大宋朝怕了他們似的!


    至於遼軍攻取金肅此事,秦檜認為,作淡化處理就好。不要說什麽形同宣戰,這隻是一場邊境衝突,甚至不是流血衝突。那金肅軍本不是大宋的土地,原是女真人的,而且朝廷還準備還給女真人,是他們又轉手送來。


    但是,接收金肅的命令,還沒有傳到鄜延帥司,所以,法理上來說,沒有接收,便不算是大宋的領土。契丹人占了去,也不算對大宋怎樣。


    這種論調,讓折彥質很不爽。契丹人明明就是針對大宋,針對宋軍,怎麽能反替他們開脫?給自己找台階下?這種事是能打馬虎眼的麽?遼軍膽大妄為,二十幾萬西軍難道就是擺設?全國最驍勇善戰的軍隊就在陝西,還怕了契丹人不成?他敢奪金肅,已經是打了西軍的嘴巴子,扇了我們大宋朝廷的耳光,這怎麽能不報復?


    哪怕你說,要顧全大局,要低調處理這件事情。可就算不武力報復,話就得講明白吧?你總得義正辭嚴地提出抨擊吧?這麽大個事,你不能當碗寬麵條就把它稀裏糊塗吃下去不是?這倒怪了,人家抽你一耳刮子,你一邊捂著臉往後退,一邊還說,打臉不算是打,若真要打,早窩心腳踹過來了,所以扇耳光是輕的,已經很給麵子了,不算侮辱……這算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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