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謹不勝其煩,站起身來就想迴自己寢宮去。說心裏話,他自己並不想借這機會對徐良怎麽樣。如他從前所說,徐良一來是擁立他登基的大臣,二來又功在社稷,至少他現在沒覺著徐良有什麽不對勁。隻不過老婆一再地勸,而防人之心卻確實不可無,因此便拖著不下詔奪情。可現在明顯拖不下去了,你能怎麽辦?


    就在此時,沈擇忽然道:「官家,今日朝會上,小人發現有一人未對此事態度曖昧。而他,是絕對不該如此的。」


    沒等皇帝過問,劉皇後已經搶道:「是誰?」


    「參知政事,秦檜。」沈擇答道。


    趙謹眉頭一皺:「秦檜?他後來不是也出來附議麽?」


    「迴官家,附議是有的,但秦參政並沒有本子遞上來,這在宰執大臣中,是獨一個。」沈擇道。


    聽他這麽說,趙謹倒想起來了,這幾日,政樞二府的主要官員都有本子呈上,要求奪情,好像就隻秦檜一人沒有上書。隻是,這又能說明什麽?


    劉氏卻好似撿到寶貝一眼,兩眼放光,臉上也有了笑容,上前攙著皇帝的手,拖他坐了迴去,輕聲道:「官家,可曾記得當日徐良秦檜來呈送淮南宣撫司奏本時的事情?」


    「皇後是說,當日徐良堅持反對和談,而秦檜認為可以的事?」趙謹問道。


    「正是此事!」劉氏挨著丈夫坐下,語速極快道。「據說,一直以來,秦檜和徐良都是同聲共氣,但在此事上,卻有分歧。」


    趙謹細想一陣,拿不定主意,轉向沈擇道:「你也這麽認為?」


    「迴官家,不但有分歧,秦參政此次不上奏,恐怕是有深意在的。」沈擇答道。


    劉皇後見皇帝沉默不語,不失時機勸道:「官家何不召秦檜來,問問他對此事的意見?」


    趙謹琢磨片刻,道:「這方才下朝,此時召他來不合適。」


    「無妨,官家,下午他總得到勤政堂,到時官家再問他不遲。」沈擇道。此人原本是先帝趙諶的親信。肅宗趙諶,是個銳意進取,大有抱負的有為之君,他唯一被人詬病的,就是信任宦官,沈擇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因此趙諶一駕崩,他就失了勢。


    可這廝是個極有心計的人,蟄伏在宮中,伺機再起。他有個同鄉,就在新帝趙謹跟前當差,通過這個關係,才有了當日趙謹到勤政堂緬懷先兄時,「正好」撞見沈擇。也正因為這一次見麵,他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趙謹對沈擇十分倚重,而沈擇又見皇帝十分寵愛皇後,因此極力討好巴結劉氏,把劉家的事當成自己的事。就這麽地,皇帝皇後對他的信任與日俱增,到了如今可以討論軍國大事的地步!


    第七百九十六章 狗改不了吃屎


    五六匹馬飛也似的竄進城門,嚇得街上的百姓驚叫連連。可能是覺得這樣不太合適,那馬背上有兩人跳了下來,也不管馬了,把韁繩扔給後頭的人,拔腿就跑。這兩個一搭眼便能看出是爺倆。


    個頭都不甚高,但奔跑在街市上,就如同兩截鐵塔倒下來。那老子約莫四到五十左右,估計打北邊來,還穿著一領團花拈邊的袍子,頭上一頂抓角巾,腰裏紮著革帶,腳上蹬的是皮靴。皮膚如鐵一般黑,極是威武,而最吸人注目的,莫過於他頜下的紅須。小子二十多歲模樣,比老子個頭高一些,麵皮黝黑,英氣勃勃,滿臉的汗水也來不及抹一把。


    這爺倆正是從陝西趕迴來奔喪的徐洪徐勇父子。一收到噩耗,徐五馬上向堂弟告假,徐九聽聞嬸母去世,也吃了一驚,讓堂兄堂侄火速南下。


    徐五因為征戰在外,多年不曾到過杭州,因此並不知道家門朝哪邊開。還是徐勇一路打聽,兩父子才找到了徐府。那門子起初還沒認出來是府上的大官人,一旦認清以後,慌忙引入家中。


    徐良夫婦迎將出來,兩兄弟一照麵,都弄了個兩眼泛紅,鼻子發酸。沒有多餘的話,徐六先引兄侄到母親靈位前祭拜,又安排說下午再去墳前。可徐五哪裏等得急?堅持之下,隻得立即收拾香燭祭品,穿了素服,水也沒喝一口,又急匆匆地往城外去。


    老太君墳前,徐五父子倆號啕大哭,為國盡了忠,便沒能再為母盡到孝,徐五很是自責。徐紹夫婦育有兩子兩女,兩個兒子裏,徐六最像其父,因此一直以來很得父親喜歡。而徐五就不那麽受待見了,但在徐老太君這裏,兒女都是心頭肉,一般地疼愛,所以也難怪徐五如此悲痛。


    迴到家中,徐五給兄長細說了母親去世前後的大小事宜,雖然在公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但在私,他是長兄,你是弟弟,這些事情必須要給兄長報備。


    「我遠在陝西,娘的身後事多承你和弟妹操持,辛苦了。」徐洪鐵打的漢子,此刻臉上的哀容仍舊十分明顯。


    「伯伯說哪裏話,自家兄弟何必見外?伯伯和侄兒都沒用飯吧?我這就去安排。」徐良的夫人說完這句,自起身去了。


    「有勞弟妹。」


    「多謝六嬸。」


    渾家走後,徐良即問道:「五哥,老九那裏如何?」


    「我告假時,老九再三讓我轉告你,他職責所在,脫不開身,沒法迴來奔喪。又說原本給娘備了幾張好皮子,打算冬天做衣裳,唉……」徐五低下了頭。


    「唉,當年父親和二伯不睦,可二伯家這兩個堂兄弟實在是有心吶。四哥在母親去世的第二天晚上就連夜趕迴來了,在墳前哭得厲害,說這下咱們幾兄弟都沒娘了……」徐六說著說著,也是悲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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