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那分量自然不一樣。盡管大臣們大多猜得到是這樣,但現在得到了確認,一時譁然。有人道:「此前川陝宣撫處置司出兵收復了河東半壁,女真人在這個當口遣使來議和,豈非就是求和?」


    「這不明擺著的事情麽?打不下去了,隻能求和!」


    「哼,怎麽說來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女真人也不復昔年之勇了。」


    「要按我說,議什麽和?現在我朝占主動,憑什麽跟他議和?想議和也可以,還我河南、山東、淮東、河北、河東,咱們就跟他談。」


    此話一出,招致一片反對之聲!


    「劉司諫,你這話就過頭了。雖說這幾年大局有所好轉,但女真人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視,現在主動提出議和,若有讓步之類,能談就談,你這一句話拒人千裏之外,恐怕也不妥。」


    眾官議論紛紛,一個洪亮的聲音道:「現在還沒有眉目,諸位同僚不必操之過急。」


    徐良一看來人,笑道:「趙相來了。」


    「徐相。」趙鼎打了聲招唿,隨即笑道「這人上了年紀就是沒意思,晚上睡不著吧,早早地起來等著上朝,結果臨出門倒困了一會兒,幸好趕上了。」這上朝是在京升朝官們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無故遲到缺席那是要受處罰的。


    說了好一陣,天麻麻亮,但有禦史看時候差不多,開始整隊。文武百官各依品秩站定,排好隊伍,準備向資政殿出發。哪知隊伍剛要整好,遠遠望見幾個人打著燈籠匆匆過來,等走到近前才發現是內侍,在人群裏四處問著:「趙相和徐相何在?」


    眾官互相指引,來到徐良趙鼎麵前,一名內侍小聲道:「兩位相公借一步說話。」


    徐良趙鼎對視一眼,什麽事搞得這麽神神秘秘的?遂移步出了隊伍,走到那拱橋上,隻聽內侍道:「兩位相公,今日早朝取消。」


    雖說取消早朝不是什麽大事,但皇帝自「親政」以來,一直勤政,不管是颳風下雨,嚴寒酷暑,從來不輕易取消早朝。因此趙鼎一聽就問道:「為何?」


    「是不是官家禦體欠安?」徐良也問道。


    「請兩位相公散了大臣,隨小人入宮,到時便知。」內侍迴答道。


    他既這麽說,趙徐二相也不好再問,徐良遂迴去,放聲謂一眾同僚道:「今日早朝取消,諸位各自去衙門吧。」一語既出,文武百官竊竊私語,取消早朝?為什麽?但他們也不可能去追問,於是除中書官員以外,其他大臣成群結隊地出了宮門,各自往各自的官衙去了。


    徐良趙鼎兩位宰相,就在內侍引領下投禁中而去。路上,趙鼎又問了一次,那內侍方才迴答道:「昨天夜裏,官家病情加重,高熱不退,太醫院來了好幾名太醫也束手無策。後來,還心動了太上皇,太後,皇後,也跟寢宮裏守了一夜,至今未合眼。」


    徐良趙鼎同時停下腳步,趙鼎失聲問道:「怎麽迴事?嚴重不嚴重?」


    「我的相公哎,高熱不退啊!從昨晚到現在,宮裏就沒有消停過。至於現在情況怎麽樣,小人就不得而知的,這得問沈都知。」那內侍答道,隨即又催促道「快走罷。」


    復往前行一段,兩位宰相突然發現原來不應該派人把守的地方,卻多出來全副武裝的士卒,徐良皺眉問道:「這是作甚?」


    「小人不知,估計是沈都知的命令吧。」內侍猜測道。沈擇除擔任內侍省都知以外,還掌管著禁中的內衛,而且,朝中對他參與軍政的事情已經有所傳言,言官曾就此事提醒過皇帝,但基本上沒有效果。


    「胡鬧!」趙鼎不滿道。「這宮中太平無事,加什麽守衛?惟恐天下不亂是不是?」


    「行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走罷。」徐良沉聲道。兩人隨內侍快步而行,不一陣,至天子寢宮,整了衣冠後,等在外頭。


    裏間,正上坐著太上皇趙桓,卻不見太後和皇後,料想要麽就是已經離開了,要麽就是迴避了。兩位宰相入內以後,具禮拜道:「臣拜見太上皇。」


    當初那場政變,正是因為徐良一力「破壞」,才攪了趙桓好事,因此太上皇自然不會親切,伸手道:「兩位賢卿平身吧,坐。」


    二人謝過,落坐之後,徐良擔心皇帝病情,直接順道:「不知聖上病情如何?」


    「找你們來正是為這事。」趙桓立即道,語至此處,嘆了口氣「給大哥說了多次,身體不好就要注意休養,卻一直不聽,如今倒好……」


    「太上皇,聽說聖上高熱不退,不知如今好些了麽?」趙鼎再次問道。高熱不退,嚴重了要危及性命,這是常識,所以不怪他二人急切詢問。


    趙桓看他二人一眼,迴答道:「折騰一晚上,太醫手段用盡,今早總算有些起色。熱倒退了,但皇帝還沒有醒,召兩位賢卿來,就是告訴你們一聲。看皇帝這情況,暫時是無法理事了,朝政上你們身為百官領袖,就多費些心,商量著辦吧。」


    這自然是責無旁貸,皇帝無法理事,宰相就來作主。但如果是日常事務,宰相處理也就處理了,但眼下卻有一樁要緊的事情……


    徐良問道:「啟稟太上皇,旁的事好說,眼下金國使臣已至行在,提出議和,這事若無官家明確表態,臣等恐怕就隻能拖下來。」他這麽說,是有原因的。他本人當然主張拒絕議和,但皇帝是什麽態度不知道,眼下天子既然病了,正好把金使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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