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攆進大帳時,發現兄長正獨自高坐於上,胸膛不住起伏,顯然氣極!他了解哥哥的脾氣,此時也不便去聒噪,就安靜地坐在下麵等著。


    片刻之後,隻聽任得敬道:「徐衛這廝欺人太甚!」


    「確實。」任得聰有些無奈地點頭道。


    「夏主雖受女真厚賜,答應牽製西軍。可也僅僅是陳兵邊境,莫說進攻,就是連挑釁的舉動也沒有。他倒好,先是攻破了仁多泉城,後來又收降了濟桑城,占大夏土地兩百餘裏,招吐蕃羌數萬帳!我們沒跟他計較就算了,他倒越發地得寸進尺,奪了洪龍二州肥庶之地,又拿下了麟府天險!都這樣了,還嫌不足,居然插手我內務!老子在陝西時,他……」任得敬氣得胸口痛,後頭的話竟說不出來了。


    「哥哥息怒,當務之急,是如何應付這局麵啊!」任得聰勸道。


    「唉……」一聲長嘆,任得敬舒出胸口一腔惡氣。「能怎麽辦?西軍鐵定是蕭合達招來的,這廝明著跟我來往,暗地卻請徐衛來助陣。如果不趕緊撤,我怕是要遭他的道!」


    任得聰怒道:「這撮鳥好生奸猾!哪天逮住他,非五馬分屍不可!」


    「罷了,傳我命令,全軍火速退往鐵門關。」任得敬搖頭道。


    如果蕭合達聽到這兩兄弟的談話,恐怕是一頭霧水。他確實是向徐衛通報了打算跟任得敬密謀共反的事情,但卻沒有請求西軍出兵相助。所以,當得知任得敬的軍隊突然退往鐵門關時,他頓感莫名其妙。直到劉光世承徐衛之命,向他派出使者,在夏州城裏嚴肅地「提醒」他不要與虎謀皮時,他才有所省悟。於是加緊徵集糧草,安撫軍民,和聯絡契丹舊部。


    二月初,興元府。


    「宣撫相公,馬參謀迴來了。」一名小吏在徐衛的辦公堂外稟報導。


    徐衛喜出望外,隻見馬擴昂首挺胸,麵上隱含笑意,快步進入堂來,執禮就拜道:「卑職向太尉復命!」


    紫金虎步子更快,上得前去一把撈起:「子充兄辛苦了!此行,得復麟府,大功一件吶!」


    馬擴終於將笑容綻放出來,朗聲道:「除了府州費些事外,晉寧軍、麟州、豐州,或投降,或攻破,都在旬月之間!卑職雖然走一趟,但實賴徐經略之力!」


    「你也不用謙虛,徐經略雖是我兄長,但公是公,私是私。來來來,一路勞頓,坐下說話。」徐衛執著他手到旁邊坐定,又讓人上了茶,這才問起細節來。


    馬擴自然是事無巨細,娓娓道來,尤其稱讚了府州地勢之雄,城堡之固,可作前沿要塞。


    「那府州城堡,建於高塬之上,底下峭壁如削,黃河之水滔滔而過。東西兩溝相夾,北部依山相承,真鬼斧神工!但有數千兵,可擋十萬之眾!隻要保證延安穩固,府州便有後援,固若金湯,堅若長城!」


    徐衛一直聽說折家世鎮府州,長達數百年。原因倒是也了解過,說是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到底怎麽個難攻法,他沒有親眼見過。如今聽馬擴細細一說,如在眼前一般真切。


    「麟府要地,西接黨項,北臨女真,黨項人估計也就那樣了。但女真人一定不會容許臥榻之側他人酣睡,他們一定會進攻麟府!但因為有黃河阻攔,所以從河東無法進兵,隻能從燕雲出征。有了麟府,我軍如有一支鐵骨朵,伸到金狗家門口,任它去撕咬!至多啃幾條齒痕而已,卻能磞掉它一嘴的牙!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馬擴說得都有些亢奮了。


    徐衛也喜不自勝,連聲道:「好好好,得麟府,是一喜;劉光世奪洪龍二州,盡皆橫山地區肥庶之所,此為二喜;東西相夾,讓蕭合達俯首,以掣肘黨項,此為三喜。三喜臨門啊!」


    馬擴也是哈哈大笑,但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麽事,臉色陰沉下來。


    「怎麽?」徐衛見狀問道。


    「有樁事,太尉聽了恐壞心情。」馬擴道。


    「說。」徐衛道。


    「卑職迴來時,經過大散關,碰到秦州製置司的一個幹辦公事。聽他說,吳晉卿好像病了。」馬擴說道。


    徐衛搖了搖頭:「晉卿這個人吶,什麽都好,就是女色這方麵不知道節製。原來勸過他,估計他也沒聽進去。如今又不是二三十歲的青壯年,哪經得起這般折騰?」說到這裏,嘆口氣,「唉,知天命的人了,哪能這麽搞?抽空我寫封信給他,好好說說這廝。」


    馬擴卻搖頭道:「太尉,此番吳製置病得可不輕。」


    徐衛觀他表情,心頭一顫,皺眉問道:「怎麽個說法?」


    「據言,開始咯血了。」馬擴小聲道。


    徐衛驚了一跳,失聲道:「當真?你問確切了?」


    「卑職怎敢拿這種事玩笑?當時也是不信,再三細問,人家言之鑿鑿,說是已經半月不能視事,都臥床在家。」馬擴認真道。


    徐衛一時不語,咯血,一聽就是病得不輕。比如從前看一些影視作品,但凡鏡頭裏出現有人咳嗽幾聲,或拿手捂,或拿白手絹抹,拿下來一看,有一團血,就表示這個人活不久了。另外,從半個月不能視事看,也佐證了這一點。


    「不行,得馬上把這事弄確實了。」徐衛像是在對馬擴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之所以如此緊張,當然一是關心老兄弟,吳玠當年以「隊將」的身份投奔他,十多年來,從未與他分離,轉戰南北,征伐東西,多賴其力。可以這麽說,盡管徐衛麾下有一大批能征慣戰之將,甚至不乏勇冠三軍的強人,但真要說功勞,沒有人能比得上吳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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