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大雖然也喜歡黃白之物,但對於「色」字均一直不沾。從頭到尾,隻有徐吳氏一個妻室,從不納妾,也不狎妓。如果說徐吳氏是係出名門也還罷了,可這位二品命婦,純粹就是出身農家的「良家女」,大字不識一個。與徐大幾十年風風雨雨走過來,實在不易。


    徐吳氏憂什麽?一是憂丈夫的病情,幾十年的夫妻,相濡以沫,看著丈夫一病不起,自然是心急如焚。二是憂兒子,他夫妻兩個都偏愛長子徐嚴。盡管徐成也是他們的骨肉,而且他們也希望次子能有個好前程,為此不惜去求堂弟徐衛,托他的關係讓徐成蔭補作官。但到了最後的關頭,仍舊希望徐嚴將來能接他老子的班。


    可這事到眼下,都還看不到眉目,徐吳氏如何不憂?


    「官人,你說老九是什麽意思?胳膊怎麽朝外拐?那個王正臣如何能作涇原帥?」思前想後,徐吳氏終究沒忍住,開口問道。


    徐原聽到這話就頭痛,斥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懂甚麽?在私,老九是我堂弟,可在公,他是製置使。」


    「他就是天王老子又怎地?且不說當年官人勤王之時援他一迴,單說他到陝西以後,官人你幫了他多少?怎麽到了這種時候就翻臉不認?你家這些兄弟啊……」徐吳氏拉長著臉說道。


    「你休聒噪!」徐原一陣咳,「我這不還沒死嗎?你急個甚!」


    徐吳氏站起身來:「我能不急嗎?老九把王稟升個『承宣使』,都說他這是想讓姓王的接你的帥位。我們徐家在涇原多少年了?從公公開始,為國征戰數十載,叔叔連命搭上了,就換不來一個『父死子替,兄終弟及』?」她到底沒讀書過,也不識字,說話很不講究,丈夫還沒死呢,就整出「父死子替」了。


    徐原本來就為這事煩心,聽她這麽一鬧,更加火大,把被子一掀,吼道:「你這婆姨好不曉事!」


    徐吳氏怕他著涼,慌忙替把把被子捂上,卻心有不甘道:「好好好,我不說!到時候這兵權落在姓王的……」


    話沒說完,徐原突然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嗽,爬將起來,將上半身探出床去,咳出一團團的濃痰來。徐吳氏心疼得緊,忙替丈夫撫著背。徐原咳了好大一陣,直漲得滿臉通紅,眼竄血絲,徐吳氏一看不對頭,大驚道:「官人,可要喚醫官?」


    徐大說不出話來,隻顧拿拳頭往床沿上砸,咚咚作響!徐吳氏見勢不好,大聲喚道:「來人!去喚大郎來!」


    徐原此時從喉頭擠出兩個字:「徐成……」


    「把二郎也喚來!」徐吳氏疾聲道。


    當徐嚴徐成兩兄弟先後趕迴家時,徐原稍稍平復了些,麵對著兩個兒子,他本該有很多事情要交待,可最後,他卻隻說了四個字,兄友弟恭。


    秦州,陝西製置司。


    徐衛剛剛接見了西夏國主李幹順的特使王樞,王樞是個漢人,祖籍就在秦州。他此次是奉夏主之命,專程出使陝西,拜會徐衛和徐處仁,主要是請求擴大榷場貿易,在涇原路轄下的鎮戎軍再開互市。這是自宋夏邊境戰爭以來,首次有西夏使臣進入宋境,雖然對方單純是為了經濟,而不涉及政治軍事,但這卻標誌著宋夏之間,重新恢復了往來。


    送別王樞去綿州之後,徐衛正與劉子羽馬擴等人製置司二堂裏商議有關結好黨項的事宜。忽聞佐官來報,說是有涇原帥司的武官緊急求見製置相公。


    「這麽急,難道是涇原出了什麽變故?」劉子羽疑惑道。


    徐衛臉上陰晴不定,此前,大哥一直力求徐嚴繼任帥守,好幾個月沒有消息,現在突然派人來,難道……


    「快,喚他進來!」徐衛喝道。


    不多時,一武官匆匆入內,望定徐衛便拜。後者心急,疾聲問道:「何事?」


    「稟製置相公,前日,經略相公病情加重,一度昏厥,醒來後,口齒不清,難以言語。卑職奉命,前來製置司報告!」那武臣說道。


    一語即出,滿堂皆驚!徐原病危!這……


    徐衛心頭哐當一聲,上次我見他時,還不怎麽嚴重,隻是臥床休息而已,怎麽突然就病危了?當下,便細問原由,那武官如實迴答。問清之後,徐衛命對方退下,默然無語。


    「相公,徐經略病危,製置司得早作準備才是。」吳玠從旁提醒道。


    徐原掌涇原兵權多年,聲威暴於宋夏,他一旦不在了,涇原的帥位絕不能空著,涇原那些驕兵悍將,不可一日無主。


    徐衛沉思一陣後,當即說道:「派人去綿州,將此事報告宣撫相公。本帥即刻啟程往渭州探視。」說罷,竟起身欲往。


    馬擴慌忙攔住,問道:「相公就這麽去?」


    「要不然?」徐衛疑惑不解。


    「相公最好還是帶上衛隊。」馬擴沉聲道。這種時候很微秒,涇原一直是個針插不進,水潑不入的地方,徐原又病危,萬一有個什麽差池,小心總是好。


    徐衛聞言搖了搖頭,吩咐幾人各司其職以後,匆匆出衙門而去。也來不及準備什麽,隻引了幾個親兵,縱馬就往渭州狂奔。次日,抵達渭州城,直投徐府而去。


    「大帥當心。」將到徐府時,親兵突然叫了一聲。


    徐衛抬頭看去,隻見徐府站外,戒嚴森嚴。披甲執槍的士兵從府門一直站到街上來,他的侄子徐嚴身著便裝,腰裏懸著一口刀,正等在門口。原來,徐衛一進城,徐嚴就收到了消息,於是擺出了這麽個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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