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漢奉上茶,兩位手握兵柄的當朝重臣吃罷,何灌即問道:「如今高逆孝恭敗退何方?」


    「已查明,高孝恭率殘部退至東京,企圖負隅頑抗。我欲集重兵往攻,一舉克復故都,何宣撫以為如何?」折可求道。


    何灌喜形於色,擊扶手贊道:「誠若如此,中興之功,太尉當為第一!」


    「不敢不敢,這都有賴於朝廷支持,將士效死。」折可求謙虛道。他出身番將,如今雖居高職,手握重兵,其子侄皆顯要,卻不改謹慎的本色。


    「太尉過謙了。」何灌擺手道。「隻是,此役進展順利,超出預期,若要打東京,恐軍中糧餉不足敷用,還要早作準備才是。」


    「我也正有此意,須得向行在多請些糧餉軍備才行。」折可求點頭。


    正說著,忽見一員小將奔入花廳,先對何灌行個禮,口稱見過宣撫相公。


    「哈哈,折家小帥每每為先鋒,立得好大功勞!真是虎父無犬子!」何灌大笑贊道。


    折可求亦笑,隨即向兒子問道:「何事?」


    「父帥,兒於外間巡弋,遇一馬隊自南而來,經詢問,乃川陝宣撫司官員,領頭的乃幹辦公事,名叫趙開,本欲往江南,聞聽何宣撫與父帥在潁昌,特來拜會。」折彥野稟報導。


    川陝宣撫司?


    此次偽韓挑起戰端,陝西必定不能置身事外,也不知道現在西北情況如何?徐子昂受命節製西軍,充任製置使,他能鎮得住局麵麽?


    這在場兩名重臣,何灌曾經提攜過徐衛,又是徐衛之妻張九月的姨父;折可求曾經率折家軍在河東平陽救援徐衛,而後合師一處,取得定戎大捷,他率折家軍下江南時,紫金虎還親自到潼關送別。


    論起來,這兩人都跟徐九關係匪淺,因此急欲知道他的消息。見有官員自川陝而來,急忙命請來相見。


    不多時,一官員入內,年五旬開外,個頭顯得有些短小。但他千裏而來,舟車勞頓,此時卻衣冠整齊,絲毫不見淩亂。而且這人身上,少一分威儀,卻多一分精明。名叫趙開,四川遂寧人,現任川陝宣撫司幹辦公事。


    進來之後,折彥野向他介紹道:「此乃荊湖何宣撫,上座者乃家父。」


    趙開聽罷,即向何灌施一禮,又向折可求施一禮,朗聲道:「下官趙開,見過兩位相公。」


    何折二官都點頭,何灌讓他坐下,直接問道:「你,欲往何處?」


    「下官奉本司徐宣撫之命,往詣行在,上報川陝近況。」趙開迴答道。


    見他雖居幹辦之卑職,但應答之間從容不迫,折何二人都高看他一眼,語氣隨即緩和。折可求原為西軍帥守,心繫故土,因此迫不及待地問道:「趙幹辦,陝西可有戰事?」


    「已無。」趙開道。


    「已無?怎地?偽韓未犯陝西?」何灌眉頭一皺。莫非此番偽韓進兵,隻圖襄漢?


    「非也,去年偽韓在陝西大起兵戈,並得女真相助,集結數十萬大軍進犯環慶秦鳳兩路。」趙開搖頭道。


    此言一出,折可求何灌皆驚!我襄漢戰場,敵以韓軍為主。陝西既有金軍相助,恐怕事態不妙啊。慢,這趙開說「已無」,莫非……


    正驚疑時,趙開補充道:「然西軍將士,在川陝宣撫司領導下,受陝西製置相公徐衛指揮,於鳳翔府和慶陽府兩處大敗金韓聯軍,斬獲無數。下官離開四川時,西軍已復京兆耀州等地。此行,便是向行在報捷。」


    折可求霍然起身,驚問道:「當真?」


    「下官怎敢拿這等大事玩笑?」趙開笑道。


    何灌折可求對視一眼,均感欣喜。西軍到底是西軍啊!鄜州敗得那麽慘,接連丟失多個府州,沒想到,現在居然一舉扭轉戰局!徐子昂剛剛升任陝西製置使,就立此大功,他在西軍中的地位,算是穩了。


    當下,兩位重臣細問戰事經過,趙開雖為文吏,但卻侃侃而談,說得活靈活現。又提及徐處仁苦心經營,徐子昂運籌帷幄,川陝的局勢已大見好轉。


    「下官臨走之時,徐宣撫特意交待,經過荊湖江西,若有機緣,得見折太尉何宣撫,當代為致意。因此,下官行至襄陽,得知兩位相公俱在潁昌,所以前來拜會。」趙開道。


    何灌聽罷,笑謂折可求道:「太尉,西軍擊敗強敵,收復失地,你我可不能讓徐宣撫徐製置專美於前吶。」


    折可求頻頻點頭,今年可是好兆頭啊!陝西中原接連奏捷,偽韓的攻勢可以說已被粉碎!自宋金開戰以來,這還是頭一迴!


    又說一陣,何灌提議,既然川陝向行在報捷,咱們襄漢戰場也不要落後,當派遣官員,同往杭州報捷。雙喜臨門,也好叫天子與朝臣歡喜。


    正月下旬,杭州。


    這個春節,杭州行在的大宋君臣過得很艱難。原因無他,偽韓挑起戰端,金國從旁協助,怎不叫人鬧心?前兩年金軍破陝西,陷中原,兵鋒直抵長江,打得大宋幾無還手之力。這也就罷了,怎麽現在連高世由這種貨色也敢來欺負咱們?他從前隻是區區西京留守司,叛國投敵之後,竟在兩河僭越稱製!唉,亂世一起,群魔亂舞啊!


    若說杭州的官家和朝臣們隻是擔心,那麽身為宰相的朱勝非和徐紹則頂著巨大的壓力,又尤其是徐紹。他身為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兼任禦營使,可以說是這次抗戰的總指揮。戰局的勝敗,直接關係到他的相位。因此戰端一起,他就殫精竭慮,苦心謀劃,因操勞過度,在臘月時病倒,可他無法休養,隻得帶病主持朝廷日常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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