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檜等人到了館驛一問,不巧得很,說是折樞密外出了。他們倒不疑有他,就在館驛裏等,可等了半天也不見迴來。


    第二日又去,又聽說折樞密到暢園麵君去了,隻得失望而歸。反正現在他們也無事可作,於是跑了第三趟。這一迴更怪,又說樞密相公是西北人,不習慣這南方炎熱的氣候,生病了,且養著呢,不宜打擾。直到此刻,秦檜發現,折彥質在故意避著不見他。以前的種種,不過是託辭而已。


    秦檜這個人也有點脾氣,你躲著不見我,我非要出現在你麵前。又糾集了一些名望不高,職務不重的朝廷閑散人員,去福州館驛,發誓要把折彥質堵在裏頭,非見不可!


    見這麽一串長官光臨館驛,把那驛丞駭得不輕,跑得帽子都飛了,趕緊迎出來道:「不知諸位長官光臨,有失遠迎……」


    「罷了,樞密相公在麽?」秦檜直接問道。


    那驛丞看著這麽十幾位長官,呃了一聲,後頭的話不敢輕易出口。樞密相公倒是交待他,如果有人來訪,不管他是誰,都找理由擋迴去。問題是,他已經擋了秦中丞三次,再擋一迴,風險有些大。秦檜是禦史台長官,管的就是監察糾劾,專門針對百官,得罪了他,你還想不想幹了?


    秦檜見他如此模樣,心中猜到一些,不跟他廢話,直接就往裏闖。身後的眾官一見,都一窩蜂擁進去,把個驛丞擠得東倒西歪。等把帽子扶正,趕緊追了上去。


    「諸位長官,諸位長官,便是要見樞密相公,也容小人通報一聲不是?這貿然闖進去,樞相怪罪下來,小人實在擔當不起,還請長官們見諒則個。」驛丞追在後頭一個勁地賠笑。


    「一邊去!前番來三次,都是你從中作梗!你這驛丞怕也是當到頭了,閃開!」一名監察禦史大聲喝斥道。


    那驛丞一聽這話,苦著臉不敢再追。心裏直嘀咕,你們這些朝中重臣玩你們的,我搞我的,我沒招誰沒惹誰,不過就是替樞相打打掩護,你們就要砸我飯碗?關我什麽鳥事啊?


    當時,折彥質正在房中寫奏章,忽然聽到外麵吵吵鬧鬧,不明所以,遂站在窗外向外張望。但這一望,正好被秦檜看個正著!


    心頭一跳,知道這迴躲不過了。折仲古反應也快,不避不躲,就在窗戶招手喚道:「會之,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否?」


    秦檜心裏一聲冷笑,表麵上仍裝作十分熱情,快步上前拱起雙手:「下官給樞密相公問安了。」


    折彥質勉強笑了笑,從正門繞出來,那一眾官員都給他行禮,他也隻能作個四方揖還了,卻堵在門口,並不邀請這些人進去。


    「諸位如此陣勢,莫非有事?」折彥質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滿是笑容。


    秦檜見他擋著門,心知是不打算請進去,不過說起來這些多人闖來館驛,對方也確實不便全部會見,思之再三,他迴答道:「我等聽聞折樞密自鎮江趕來迎聖駕,因此趕來,一則拜會,二是致意,若無樞密鎮守江防,這南方恐怕也無法倖免。就這事,別無他意。」


    折彥質聽了,哈哈一笑,拱手執禮道:「如此,本相就多謝諸位同僚了。」


    「好好好,既然見了,意思也轉達了,諸位迴吧。」秦檜轉身對後頭眾官道。


    在場的都是些明白人,知道他的用意,不相關的當即拜別樞相,最後隻留下秦檜和樞密院一簽書,一都承旨,後兩個都是折彥質下屬,算是自己人。


    折彥質此時也不好再拒人於千裏之外了,遂側過身請道:「中丞,請。」


    「不敢,樞相請!」秦檜站在屋簷下的台階之下沒動。


    折彥質倒不再矯情,徑直往裏走去,秦檜更謙虛,請樞密院兩位同僚走了之後,他再跟在後頭。不曉得是福州的館驛太過簡陋,又或是折樞密故意要低調,他不但沒住獨立的院落,甚至連個套房也沒有,他住的這地方隻能算一間,隻不過中間有屏風擋了一下,裏麵睡覺,外頭接客。而且外頭還擺著一張文案,案上,紙筆未收,一文尚殘,也不知寫的是什麽。


    折彥質上前,不著痕跡地將未完成的奏章蓋上,而後招唿秦檜道:「來來來,坐下說。」


    分賓主落坐,那兩個樞密院的官員便向折彥質報告了一些本司事務。其實現在樞密院算個俅,名義上掌全國軍務,可西軍你管不了,東京留守司不存在了,禦營司七零八落,樞密使唯一還吃香的,就是詳議司成員之一。可問題是,詳議司都讓耿南仲搞得快名存實亡了。


    等那兩人把話說完之後,也自覺地告辭離開,那房中,就隻剩下秦檜了。他和折彥質除在公務上的往來之外,幾乎沒有什麽交情,嚴格說起來,禦史台和諫院的長官,一般都不會跟朝中重臣有太過密切的往來,因為他們本身屬於監察部門。


    「樞相在鎮江,力擋北夷進攻,功不可沒,值得慶賀。」秦檜這個開場白不算精彩。


    「哦,職責所在,不敢居功,唯將士用命,上下一心而已。」折彥質不冷不熱地迴應道。


    秦檜聞言又道:「今賴相公之力,江南得以保全。金軍已然撤退,而相公精忠,又親自來迎官家迴去,這份忠義,讓下官十分感佩。」


    這迴,折彥質連話也不說了,隻是點點頭而已。


    秦會之七繞八繞,終於把話繞到了正題上:「不過,樞相有所不知。我等早就敦請官家率宗室,百官離開福州返迴。但因為官家染疾在身,尋常見不得,便想通過耿相。可耿相對此事似乎不太熱心,一直沒有明確的態度。正好,樞密相公來迎官家迴歸,因此下官特來拜會,請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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