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趙桓得到李綱、吳敏、何灌三人支持,順利登基正位,按說有擁立之功,李綱的前途該是一片光明才對。結果……


    從這一點上來說,三叔還算目光遠大,看得真切。天子南巡,留他守東京,他答應了。現在,又琢磨著辭了留守一職,到陝西來。想必,他是看清了朝中之事,有心離開權力中樞,到陝西來「避禍」。他和李綱一樣,都是主占派的代表人物,現在耿南仲任首相,吳敏任次相,他若迴朝去,站哪兒?


    更何況,樞密院是管軍務的。兩河、山東、中原,基本上沒幾支部隊了。至於西軍,樞密院歷來就插不上手。與其迴朝掛個執宰的頭銜,不如到陝西,或許更有空間。


    昏暗的火光下,徐九又從身邊取出那封已經磨毛了皮的書信。越看越覺得,種師道不愧是一代名將,自己當時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軍官,他卻幫著自己把未來都算好了。試想,如果自己不到陝西來,繼續留京。估計也是被兀朮一路追到江南去,說不定這會兒正替趙桓看大門呢。


    「大帥還沒睡?」一個聲音在帳外響起。


    「是晉卿?進來。」徐衛喚道。


    吳玠掀簾而入,執禮已畢,開門見山道:「大帥,剛剛收到風,令侄徐嚴已經撤了。」


    「撤到哪去了?」徐衛眉頭一皺。


    「放棄了寧坊二州,撤入涇原地界。」吳玠迴答道。萬年一打完,大帥就派出了人經邠州繞道去尋徐嚴,約定時日一同夾擊金軍。哪知,剛才信使迴來,說是寧坊二州的宋軍已經全部撤離。


    徐衛大怒!一掌拍在桌上,罵道:「這混帳!他前些時日派人來見,本帥就已經告訴他,決定出兵打擊女真。肅清萬年之敵後,唯恐有變,又派人去約定時日。他卻給老子來個一走了之!這東西,不是隻好鳥!」他第一次見徐嚴,就覺得自己這位大堂侄比起徐成來,滑了一些。本來嘛,作人圓滑,也沒什麽不對。但這廝整個一油嘴滑舌,自以為是。而且看得出來,這東西很得大哥信任,也不知這迴撤退,是不是大哥的意思。


    「大帥息怒,沒了涇原軍,我軍照樣打耀州。」吳玠寬慰道。


    「本帥倒不擔心耀州之敵,隻是……罷了,撤就撤吧,我軍計劃不變,明日戰金軍。」徐衛岔開了話題,家事,不足為部將道。吳玠也很識趣,並不多問,當即拜辭出帳。


    臘月初,延安府。


    因為張深放棄抵抗,投降金軍,延安城中的百姓也被他裹脅著,作了「大金子民」。金軍入城後,張貼文告,聲稱,有敢外逃者,處死,鄰裏連坐。因此,這淪陷之城,表麵上看起來,倒也熱鬧。


    街上行人較多,隻是個個無精打采,憂心忡忡,聽不到一點歡聲笑語。連娃娃們也不上街嬉鬧了。全副武裝的異族士兵,成群結隊的在街市上遊弋,居民見之,如避毒蛇。


    粘罕從長安撤軍以後,退到同州,立即布置屯田事宜。土地有主的,仍由農民耕作,無主之田,則分給士兵。而後,來到延安府。期間,不斷收穫喜訊。先是環慶的曲端,在看到韓常率軍馳援之後,已經退出保安軍,撤迴慶陽府。其次,有使自燕雲來,言金主完顏吳乞買已經同意宋金議和條款。並宣詔他速迴金國,隻因契丹餘孽耶律大石,在去年為避金軍追擊,整軍借道迴鶻西行,破西域諸國十萬大軍的攔截,進入尋思幹這個地方。不久前,這位契丹人居然稱帝改元,重新建立起一個契丹人的國家!並矢誌恢復遼國,叫囂要重新打迴來!金帝認為,南朝既已割地求和,且對大金不具備威脅,還是先穩住,騰出手來,把這支契丹餘孽消滅了再說。最後,南朝既已承認大金對兩河山東的占領,這另立異姓之事,是不是可以施行了?此事,也得粘罕迴去定奪。


    粘罕得聞此訊,便籌備著率軍迴國。隻是對於由何人來經略陝西,他始終拿不定主意。本來比較欣賞耶律馬五,可他是契丹人,怎麽都不放心。若用女真人,數來數去,也隻有一個完顏婁宿夠格,因此一直遲疑不決。至於張深,當初勸他投降時,確實說過讓他統領陝西,可這話能當真麽?就算讓他上台,他自己敢麽?徐虎兒恐怕會把他啃得骨頭都不剩!


    此時正當中午,各處民宅房頂上都裊裊冒著炊煙。一支馬隊闖進城來,東突西撞,如入無人之境。這漢民也就罷了,金軍士兵可依不得!


    十數名女真士兵正於街市上廝混,忽聽人聲驚號,放眼望去,見到十數騎飛馳而來,把街上攪得雞飛狗跳。有名金兵怒火衝天,橫了手中長槍,瞅著對方奔來,趁著一個空檔,猛地一槍絆倒戰馬!同伴就地取了桌子板凳朝奔來的馬隊襲去!


    一時間,街上驚唿連連,居民抱頭而竄。那支馬隊被阻,馬前上的騎士紛紛喝罵,金軍士兵一聽,怎麽是女真語?可這些人分明穿的都是漢服啊!定睛一看,金兵們駭傻了,這不是,銀術可?


    粘罕聽到銀術可來延安的消息時,正在原延安知府衙門裏,宴請一班將佐。算是臨行前再慶賀對宋獲勝一番。


    可當他一聽到銀術可的名字時,立即就猜到,鐵定是長安出事了!因此顧不得什麽宴席,搶出府去,到府門台階處撞見銀術可。


    看到對方那副尊容時,粘罕差點氣得抽過去。這叫什麽形容?你堂堂女真大將,居然穿得不倫不類,你就象那個甚,南人說的,乞丐!銀術可頭盔鎧甲一樣沒有,穿件漢人常見的直裰,也不知從哪處弄了件羊皮襖綁在身上,臉上塗的也不知是泥土還是馬糞,狼狽至極!再看他的隨從,嗨,沒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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