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罕將牙一錯,眼睛一瞪,揮手道:「好一張利嘴!來人,颳了他的舌頭!」


    話音落地,那漢軍萬夫長韓常大步踏上,象拎小雞一般將那讀收人拎起,一把摜在地上,拿膝蓋按住。兩名士兵上前扳開了嘴。讀書人奮盡全力想咬手。隻是他一個寒窗苦讀的秀才,哪敵得過這戰陣之上的莽夫?被韓常鐵耙一般的手伸進嘴裏,扯出舌頭,一刀割了下來!剎那之間,血如泉湧!


    韓常起身之後,將那截舌頭扔在地上,兩名士兵也放開了他。粘罕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問道:「還能罵麽?」


    那年輕人雙手被綁,站不起身,倒在地上卻還拚命抬起頭,雙目之中一片赤紅,仇恨的目光緊緊盯在粘罕臉上,那個滿是血水的窟窿裏不停地發出號聲。他那幾十名同伴見如此慘狀,都不忍心再看,紛紛低了頭,閉了眼睛,咬緊牙關。


    此時,令人詫異的一幕出現,那倒地的秀才拚命蠕動身子,向粘罕挪去。等到了近前,竟拿頭去撞大金國相的腳,韓常飛起一腳踹開去,他轉個身,又爬了過來。韓常大怒,一刀斬下,砍得股上血水飛濺,深可見骨!可即使如此,那年輕人還是拿頭在地上拱,一寸一寸去向粘罕靠攏!此時,不少金軍李士兵都遠遠地圍著,目睹這驚人的一幕。


    粘罕眼中兇光畢露,切齒道:「好硬的命!」


    韓常罵了一句,提著帶血的刀趕上前去,一刀劈在脊背上,復加一腳又踹飛出去!那秀喉頭仍舊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拿頭拱,拿雙肩挪,艱難地還想再往前。挪出沒三步,再也動彈不得,初時身子還在抽搐,沒一陣,便完全靜止下來。猩紅的血水淌了一地,同伴之中,已經有人哭出聲……


    粘罕冷哼一聲,跨上戰馬而去,韓常追在後頭,大聲問道:「國相!剩下這些人怎麽處置?他們都是河東義師的將佐,身上帶著朱記!」話說完時,粘罕卻沒有任何迴應。


    韓常迴過頭來啐了一口,暴喝道:「殺!」


    河南府,西京洛陽。


    這座歷史上與長安齊名的古都,幾歷兵禍,傳到宋代,朝廷才加以整頓,設為西京。但高世由任西京留守時,開城投降,讓洛陽遭受金軍踐踏,破壞嚴重。這一次,因為趙桓帶著文武百官遠走江淮,西京留守張叔夜引軍相隨,又讓洛陽落入北夷之手。


    婁宿以洛陽為據點,在此收攏部隊,加以整頓,並與各級將領反思定戎之敗。到洛陽時,他麾下兵馬不足五萬,糧草隻能再支應六七日。有人勸他,東京距此已經不遠,可遣人問四太子兀朮借調一些。婁宿堅決不從,於洛陽城內掘地三尺,搶奪百姓之糧。


    城內不及奔逃的南朝官吏,為求生,不顧廉恥,為婁宿出主意,將城中大戶名冊一一報出。金軍據此,給各家各戶定下納糧的額度,凡是交不齊的,嚴厲處置。又立下規矩,凡藏糧十鬥以上不獻者,全家處死!一麵在洛陽城內搜刮,一麵又遣軍四出,掠奪周邊各州縣,搞得河南府境內哀鴻遍野,民不聊生。百姓登高一唿,群起響應,大小義軍數十路舉兵反抗。婁宿還要留著精神應對陝西,不得不收斂軍隊,將主要活動範圍定在洛陽四周,不再輕易遠走。就這麽,勉強支應到了四月上旬。


    洛陽陪都,宮殿之中,婁宿坐在本該大宋天子才有資格坐的位置上,正讓通漢文者在讀一些典冊。那都是從宮中搜出來的,據說是記載了洛陽所藏糧草物資的帳冊。可他讓士兵將這宮殿翻了個底掉,也沒找出冊子上所載的東西來,想是被宋軍帶往江淮了。


    「元帥!」一聲大唿後,女真將領蒲察石家奴闖將進來。他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女婿,該是見過大場麵的,可一進這宮殿,見殿內之軒敞,裝飾之精美,那巨柱非數人合抱不能攏,元帥正高坐於金殿之上,端得是威風氣派。看得入了神,竟一時忘記所為何來。


    婁宿眉頭一皺,想是心情不好,喝問道:「何事?」


    石家奴這才迴夢方醒,慌忙上得前去報導:「今日又抓捕未按數交糧的七八戶人家,幾百口人都綁至街市上,特來請示元帥,是否處死?」


    「哼!降官說,這些人都是洛陽城中的大戶,家資巨萬,怎會拿不出區區一點糧食?定是有意私藏!殺!有多少殺多少!全殺盡了才好!」婁宿霍然起身道。


    石家奴一聽,不再多問,撫胸行了個禮,掉頭就往走。還沒出殿門,便撞上耶律馬五行色匆匆地迎麵過來,他點了下頭,便著急著去辦自己的差事。不想,馬五卻叫住了他,問明事情原由之後,請他在殿外稍候,自投殿內來尋婁宿。


    「元帥。」馬五是契丹人,遼國自澶淵之盟以後,與宋朝維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深受中原影響,其政治、文化、習俗多習漢人。因此,身為契丹族將領的耶律馬五,在戰場上雖然驍勇善戰,但平時看來,卻跟個儒將一般,不像胡人。


    尤其是受傷之後,不能著甲,這南方又炎熱,因此他便穿了件南人常見的直裰,係根腰帶,鬆鬆垮垮,飄飄而入。到殿中立定,行了禮,口稱見過元帥。婁宿見他前來,問道:「馬五創口可曾全愈?」


    「多承元帥掛念,已然無妨,隻是上不得馬,急得慌。」耶律馬五迴答道。


    這話卻說到了婁宿痛處,踱下殿來,不無憂慮道:「何止你著急?目下已四月初,眼看著天氣轉熱,若再無援兵來,我軍怕是隻能無功而返。最讓本帥憂心的,莫過於糧草,這士兵吃不到肉,打仗便沒力氣,戰馬吃不到豆,奔跑便無精神,如何能與西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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