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有理!元帥,我軍進攻真定,女真人並未深究!此事定讓高世由耿耿於懷,引兵犯太原,並非沒有可能!」


    剛才還死氣沉沉的大帳裏,突然間活泛起來。一扯到撤退的話題,所有將領仿佛都來了精神,一個比一個深謀遠慮!一個比一個高瞻遠矚!


    李植雖然明知這是部下們在為撤軍找藉口,但他們至少有一點說對了。我現在在女真人眼裏有些分量,還不是仗著手裏這點兵馬?要真跟徐衛拚個幹淨,對於大金國,我真他娘屁都不算一個。


    「元帥,有一言,卑職不吐不快。」正沉吟時,又一人起身稟道。「金人慾在兩河之地更立異姓,這已經不是空穴來風。從種種跡象表明,大金國傾向於立高世由為帝。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一國豈有兩君?非但高世由容不下元帥,恐怕女真人也為此事頭疼!明知我軍艱難攻克昭德,元氣大傷,卻在這個當口傳下命令,讓我等堅守此地兩月!卑職猜想……」這人說到此處停下,不敢再繼續。


    「直說。」李植臉色鐵青。


    「卑職在想,這是不是借刀殺人?」那戰將小心翼翼道。這話一出,滿帳皆驚!眾將竊竊私語,嘈雜不已。


    「借誰的刀?殺誰的人?」李植直視著他問道。


    「借徐衛的刀,來殺元帥!為高世由稱帝,掃平道路!」那戰將低聲道。


    李植猛然起身,僅僅眨眼之間,又坐了下去,搖頭道:「不會,在我李植在,無論是河東賊眾,又或是陝西六路,都無法北進。女真人若行此事,於己無益。」


    「元帥請試想,兩個月之後,就算我們守住,也定然是兩敗俱傷的局麵。到時女真人再南下,足可輕取河東全境。那時,河東既得,又可免除兩虎相爭的隱患,誰敢說大金國就一定沒這心思?」


    話一說完,帳內吵成一片。都說咱們不能替女真人送死,高世由地盤比元帥大,兵力比元帥多,憑什麽苦仗都是咱們打?也沒見大金國封元帥作個皇帝?


    吵得不可開交之際,隻見一人疾步入帳,雙手捧著一物道:「稟元帥!有人投來書信!」


    李植心中一動,疾聲道:「拿來我看!」部下呈上之後,他立即拆開,看罷之後,將信置於帥案之上,閉目不語。


    良久,他睜眼道:「徐衛投來戰書,約定今天晌午時分,一決雌雄。」


    帳裏頓時炸開了鍋!晌午決戰?不行,絕不能與他硬碰!一時之間,帳內勸退之聲不息……


    在距離李軍四十裏外,徐衛軍中,一隊剽悍的士卒都押著一人向中軍行去。這人,赫然正是上午引軍抗拒姚平仲的潘貴!


    至中軍大帳前,士兵喝令他原地等候,隨即入內稟報。不多時,傳出話來,說是招討相公命其入內拜見。


    一踏入帳中,潘貴兩腿就不停地打哆嗦。這帳裏戰將林立,個個怒目而視。他從前不過是嘯聚山林的強人而已,李植侵占河東,他率了弟兄入夥,本以為有空子可鑽,哪知……


    「跪下!」有人厲聲喝道。


    潘貴如言下跪,從懷中取出一物,高舉過頭頂,顫聲道:「小人奉元帥之命,特來貴軍迴,迴戰書。」


    話一說完,帳內鬧堂大笑。李植居然敢迴書?死豬不怕滾水燙!


    「李植說什麽?」一人朗聲問道。潘貴大著膽子稍稍抬頭,隻見帳上帥案後,一年輕將領拄案而坐,正盯著他看。心裏一慌,猜想著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紫金虎,趕緊迴答道:「我家元帥迴書招討相公,定於兩天之後,正午決戰。」


    「呸!叛國之賊,安敢與我爭雄!李植算個甚麽東西?他有什麽資格……」姚平仲大怒,起身痛罵不已。


    徐衛阻住他,對潘貴道:「你迴去告訴李植,我同意他的提議,讓他好生準備,後天正午,我率軍前往昭德城下,與他決一死戰。」


    潘貴連連應聲,慌不擇路地搶出帳去。他前腳一走,姚平仲立即不滿道:「我十八歲上陣,搏殺至今,就沒聽說這年頭交戰還下戰書的!這是哪朝哪代的舊事了?我說徐招討,你這是……」好歹這次是對方掛帥,過分失禮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徐衛看他一眼,笑了起來,離了帥案,走下帳來,輕描淡寫道:「你真當李植會應戰?」


    「這不和你鬧得跟真的似的,連戰書都迴來了?」姚平仲皺眉道。


    「哈哈,他這哪是迴戰書,分明是緩兵之計。想借這兩天收拾收拾,趕緊溜了去。」徐衛語出驚人。


    「那你怎麽還答應他?」姚平仲大疑不解。結果沒等對方迴答,他又自顧言道「對!你是在騙他!」


    第二百五十四章 收復昭德


    宋軍大營之中,一處曠地是,臨時搭了幾排棚,從昭德城裏逃出來的義軍都歇在此處,傷者正接受醫官的救治,餘眾多半席地而座,臉上神情各異。獨有一人,拄著半把屈刀,長身而立,垂首不語。他身上的鎧甲受創無數,血漿凝結在衣服上,已呈暗紅色。雜亂的頭髮遮住他半邊臉龐,讓人看不清他是何神情。


    此人正是李彥仙,在城破之後,他率殘兵扼守東隅,從昨天夜裏激戰到今日上午,終於敵不過李猛大軍,逼不得已棄城東而逃。追兵掩殺甚急,他本已作好陣亡準備,誰料敵人半途撤軍,這才逃到了徐衛營中。雖然保全了性命,可他心裏沒有絲毫慶幸。李軍扣城之時,馬擴委以他巡守四門的重任,可如今城池淪陷,他深知昭德對河東,乃至陝西的重要性,這個罪過,百死猶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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