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兄長提起這個,徐紹「嘖」了一聲,麵露難色道:「老九此番功勞不小,殿帥、步帥、騎帥三衙中任何一處提個都虞侯相信都沒人說什麽。難就難在,官家實在喜歡他,不想把他放出去。此事卻有些難辦,我盡力吧。」


    看著大哥四哥都奔赴陝西前線,徐衛心裏多少有些著急,但三叔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多嘴,遂行一禮道:「勞三叔費心了。」


    「嗯,罷了,在政事堂吵得嗓子冒煙,至今沒顧得上吃飯,二哥,我先迴了。」徐紹說了一陣後,起身告辭。


    「三叔,您兩位侄媳已經備妥了酒飯,吃過再走不遲。」徐勝趕緊勸道。


    兩位侄媳?徐紹初聽時沒反應過來,突然一拍腦門笑道:「好!老九新婚,我這作叔父的,也嚐嚐侄媳的手藝。哦,對了,散朝時官家還問我,說徐九最近忙什麽呢?我說許是新婚燕爾,正如漆似膠吧。聽得官家大笑不已,說『何意百鍊鋼,化作繞指柔』,徐九這樣的虎兒,也有兒情情長的時候。」


    徐勝一聽這話,立即接嘴道:「那是那是,若不是大哥來作別,恐怕請他不動。」話音落地,惹得兩位長輩都忍俊不禁。


    用過晚飯,送走三叔之後,徐衛迴到房中,頗有些鬱悶。雖說家人都在此處,但他實在不願在東京再呆下去,帝都雖好,終究不過是樊籠一座。哪比得上西陲的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宋金從今往後,必然進入種師道預言的長期拉鋸之中,陝西地處前沿,想要幹一番事業,那裏才是風雲地,英雄地。窩在東京,即使高顯厚祿,又有什麽意義?


    再說,雖然女真兩次南侵,都未能克盡全功。但大宋天子的行事作風,在這段時間以來,已經表現得很充分。他有心想要重塑山河,但偏偏卻猶豫不決,朝令夕改,無論是戰是和,都不能貫徹始終。頻繁地更換宰相,改變戰略。雖有大誌,心裏卻沒有一本明帳。盡管起用了一批主戰官員,但從他始終護著耿南仲這個心腹來看,還是留有餘地的。


    如果金國再來一次大規模的入侵,東京恐怕是無力迴天。到時候,自己哪怕是三衙大帥,也隻能欲哭無淚,該到外麵去了。


    正深思時,門輕輕被推開了,忙碌了好一陣張九月踏入屋中,手裏端著銅盆:「時候也不早了,官人洗漱後早些歇息吧。」


    看到她,徐衛滿心煩一掃而空,責怪道:「這些活自有人幹,你又何必親力親為?」


    九月一邊放下熱水,將方巾擰幹,一邊笑道:「徐家世代行伍,哪有這麽多講究?官人又是武臣,日後少不得征戰在外,總不能事事都靠下人去做。」


    徐衛聽了心中一動,接過方巾問道:「怎麽?東京不好?」


    「東京再好,不是官人慾留之地。」九月這話卻說到徐衛心坎上去了。


    臉洗了一半,突然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想留在東京?」


    九月奪過方巾替他洗臉,笑道:「昨晚有人翻來覆去睡不踏實,時不時還輕嘆一聲,將近四更偷偷起床披衣外出。能讓徐九官人煩悶至此,必是為了前程。」


    徐衛卻嘴硬不認帳:「誰說的?我煩悶那是在心疼你呢,自嫁過來,沒一天不操勞。四嫂昨天還抱怨呢,你一來,她倒成閑人了。」


    九月知他是哄自己開心,趁替他解下腰帶之際說道:「若果真如此,我自然感動。隻是男兒誌在四方,官人還是多用心自己的前程緊要。」


    徐衛看著麵前這個一絲不苟的女人,心裏暗嘆,我這輩子豪賭無數,但這一把卻贏得最大!娶她為妻,夫復何求?不過這種嚴肅的思考隻持續片刻,新婚夫妻的幹柴烈火立時點燃,九月正在替他寬衣,冷不防徐九一把攔腰抱起……


    接連數日,關於徐衛的職務任命一直沒有消息。而他的假期也告完結,時虎捷鄉軍仍舊駐紮在牟陀岡。徐衛迴到軍中,整頓部隊,召集各級軍官,總結與金軍作戰的經驗教訓,提出針對性的訓練方針,重新修訂訓練要領。


    此次對金作戰,虎捷的傷亡不可謂不大,四萬多人馬,到撤迴東京為止,止餘三萬出頭,這還是幾經補充之後。後來因為常捷軍在這次作戰中的表現,步軍司重新確立其番號,單獨成軍。是以,劉僉所部常捷軍被抽走,徐衛手下便隻兩萬四千餘馬步軍。但從血戰中存活下來的士卒,早已不是當初駐紮在牟駝岡的二流部隊了。雖說離「百戰精銳」的境界還遠,但虎捷軍官都明顯感覺到,部隊的戰力上了一個台階。


    而且,虎捷鄉軍有一個非常之處,甚至可以說是優勢。那就是他們不怵女真人。金軍雖然攻滅契丹,橫掃兩河,但當還是「靖綏營」的虎捷鄉軍出大名後,打的第一仗就幾乎全殲敵人,後來死守黃河,讓斡離不折損數千人未能前進一步。再後來拱衛京南六縣,未失一城。至於夜劫金軍糧營,雖然死傷巨大,可咱一把火將女真人燒成窮光蛋,龜縮在滑州出不來。後來雖然僥倖逃脫,咱又一路幾乎追到真定,女真人再強終究還是人,他也沒見比咱多長一顆卵蛋不是?


    或許是徐衛的幸運,或許是虎捷的幸運,他們麵對女真人,還從來沒有過潰敗。就連精銳中的精銳,西軍,不也在潼關之前讓女真人數千騎殺得大敗而迴麽?


    大營中,徐衛著戎裝,身後跟著腰挎「狻猊刀」的杜飛虎。行到校場上,見虎捷軍都虞侯,剛剛榮升「武顯大夫」的吳階,正指揮著約莫三千人在操練。他練的既不是槍棒,也不是射箭,而是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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