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一人見金騎入營,低聲喝道,話音剛落,四周竟突然躍起十餘個身影,統統向西而去,片刻之間,便隱入夜幕之中。被劃破的夜幕瞬間沉靜下來,一切又恢復常態。可僅僅過去盞茶功夫,金營之西,一堵黑牆緩緩移動著。


    待走得近些,才看出端倪來,哪是甚麽黑牆。分明是騎兵牽著戰馬步行!可怪的是,這支部隊規模極大,兵力極大,卻未聽到絲毫人語馬嘶。大軍甚至與這夜幕渾然一體,若不是移動,簡直分辨不出。偌大的隊伍中,隻聽得粗重的喘息聲,泥漿的踐踏聲!行在最前頭的幾人突然停下,一人高舉左手,低聲令道:「停止前進!」身後士卒迅速傳話,不多時,大軍停滯不前,等候命令。


    「九弟,我們走了二十五裏以上,至多還有三裏地就到!你看,金營就在前方!」這人的聲音夾雜著一分激動,幾分期待。


    「嗯,金軍遊騎估計還有段時間才能出來。此時正是機會!但據細作迴報,正營之前,遍布陷坑,四哥小心。」這分明就是徐九的聲音!可夜色之中,竟看不表他容貌,隻見得兩隻眸子裏依稀的光芒!


    「無妨,我與馬泰、陳虎、宋達分趨南北,破其營寨。你麾下步軍伺機而動!」聽得出來,徐勝此時信心十足。


    徐衛不再多言,徐勝一見,迅速跨上戰馬,沉聲下令道:「弟兄們,上馬!」風傳軍令,眨眼之間,夜空之下無數戰騎聞聲而動!


    「吳階張憲,速作準備!」徐衛隨後下令。


    「九弟,當心!」徐勝說出這句之後,一提韁繩,戰馬雖未縛口,不能嘶鳴,卻人立而起!他一挺手中掩月刀,放聲虎吼:「弟兄們,殺!」


    頓時!荒野之上,殺聲震天!如驚雷般劃破夜空!數千輕騎發動,馬蹄踐踏大地,發出山崩海嘯般的轟鳴!但見騎軍分作兩處,一南一北,直衝上前!地麵泥濘,限製了馬速,可三裏之地,眨眼便至!


    金軍營中,望樓之上,身背長弓,腰懸彎刀的女真士卒忽聞蹄聲大作,正驚疑不定時,突然望見營盤西南處,一彪騎兵迅猛衝來!臉色陡變,飛快取下長弓,一箭射去,同時狂吼出聲!


    他這一喊,驚起營中金兵無數!不多時便有士卒各從營帳出來,四處張望!正當此時,隻聽得一聲巨響!金軍將士齊齊向西南望去,卻見那丈高的柵欄轟然倒塌,手持大刀長槍的敵騎突入營中!還沒迴過神,又聽得西北方向傳來一片驚唿!


    南軍劫營!有人終於反應過來!二太子不是親率主力逼近東京了麽?宋軍為何卻來攻我營寨?可不容他們多想,沖入營中之敵,見人就刺,見帳就挑。熟睡中的女真士卒倉促出帳,要麽就被一箭射中胸腹,要麽就是被一刀砍中頭顱。方才還寧靜的金營,突然之間,亂成一團!


    可金人能在短期之內攻滅契丹,將大宋打到半殘,靠的可不是嘴皮子。正當徐勝、馬泰、陳虎、宋達四將兩路殺入,剛在逞兇時,忽聞金營後部殺聲四起。將士急視之,卻見女真騎兵陸續殺到,便一人一騎亦毫無懼色!一名女真騎士手持彎刀,麵對人海般的宋軍騎兵疾衝過來,緊緊貼著馬背,避過箭矢。有一宋軍騎將,打馬迎敵,兩騎交錯之際,那金騎彎刀一閃,宋將連人帶馬栽倒在地!被隨後趕來的金軍步騎踩踏,幾成肉餅。


    營內混亂不堪,宋金兩軍捨命相搏。嘹亮的號角聲打破深夜寧靜,迴蕩在金營上空!


    三裏之外,徐衛大軍正在待命,士卒早已點起火把,將四周照映得如同白晝。方才那部騎兵,人數眾多,可此時徐衛身後,竟還有一萬之眾!虎捷鄉軍,可以說是精銳盡出!但好鋼用在刀刃上,徐九將主力拉到杞縣之東數十裏外,難道不顧已經揮師撲向東京的斡離不?


    身披當年老種經略相公種諤的鎧甲,頭戴一頂鐵盔,灑著一顆黑纓。背後,一桿大旗已經亮出,大宋天子禦筆親書「忠勇徐衛」四字分外奪目!徐衛手提陌刀,背負狁猊,閃動著的目光緊緊盯著不遠處混亂的金營。他身旁,吳階、楊彥、張憲、李貫、杜飛虎等將或躁動如火,或靜止如水,神態各異。


    「九哥!我帶部隊衝進去,將金狗人馬絞成肉醬!」楊彥不但自己心急,連胯下戰馬也不住地劃著名蹄子。手中那杆曲刃槍在火光映照下,鋒口炫目!


    徐衛並不理會,遙望金軍營中,人馬混雜,殺聲入雲,自兩廂攻入的騎兵至今未能推進。果然名不虛傳啊,深夜遇襲,竟然這麽快就組建反擊。騎兵,的確是我軍的軟肋。


    胸膛一起,他大聲叫道:「吳階,張憲!」


    「卑職在!」二將吼聲如雷。


    沒有半句廢話,徐衛高舉右手,猛揮向前。吳階張憲一抱拳,號令士卒,齊向金營。吳階統帥三千弓箭手,人人手持硬弓,左右腰懸箭壺。張憲部下三千步卒更是了得,非但全身鎧甲齊備,挎刀提盾,甚至十數人為一隊,圍著一輛「彘車」。兩位指揮使一聲令下,六千人馬齊力向前。


    步卒沖在前頭,推著戰車行進至金營正門之前約三百步距離,將戰車排列於前,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幕。而後,所有士卒挺刀立盾,以身作牆護在前頭。弓箭手隨後趕到,列成方陣,每人之間隔著兩步距離。而後將手中火把插入濕地之中,再取過羽箭搭在弦上。怪的是,他們所用箭矢十分特別。箭頭之下,纏繞著浸過油的棉紗,這不稀奇,火箭不都這樣麽?可那棉紗之下約一指距離,還有一個狀似炮仗的物體。更怪的是,這裏距離金軍大營起碼三百步,宋軍裝備中,即便是硬弓,射一百五十步已是極限。當然,神臂弓實際是一種巨弩。而且,既然是放火箭,當然除殺傷敵人來,主要是想焚毀對方重要目標。所以,你不可能隻射營門。必然要覆蓋金營大半部分。就算這些弓手都仰角吊射,仍舊不可能增加覆蓋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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