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燭火跳躍,映照著婦人滿是淚水的臉。


    陸翊瀟於心不忍,沒成想又提及了婦人痛處,隻是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在逃避了。


    下定決心,陸翊瀟緩緩開口


    “聽說,李大人與其弟是一母同胞,不知嬸嬸是如何區分他們的?”


    婦人擦著眼淚,笑道“都是我心頭肉,哪需要什麽辨別方法?我一看便知,隻是外人總分不清他們兄弟倆,這也難怪,畢竟除了他們左肩的胎記,單是肉眼是看不出誰是誰的……”


    燭火微顫,陸翊瀟細細聽著婦人的話,眉頭緊皺,一隻手扣在茶碗上,兩邊青絲垂下,搭在肩頭,墨發隻用一玉冠固定。他的衣著樸素,可仔細看去卻能看出繡線紋路的精湛,縷縷金絲隱藏在黑色錦衣裏。


    陸翊瀟行徑一向隱秘,思慮周全,若不是怕有心人以此做文章,也犯不著遠下江寧調查祖籍之事。


    ……


    “不過,嬸嬸如何知曉林中之人是小兒子呢?莫非嬸嬸見過?”


    婦人有些惱怒,語氣也不善起來“自然是我所生養,他們的脾性自然了解清楚,連左肩上的胎記都一模一樣怎麽可能出錯?”


    “當時,弟弟去世,李大人有到場嗎?”


    婦人麵露不耐,已然不想迴答任何問題“公子作何要打聽如此清楚?可是有什麽目的?還是你其實也是來找淮兒麻煩的?區區清平縣縣令不做也罷,我膝下僅此一子,若公子對他不利,休怪婦人我不客氣。”


    眼下的情形已不適合任何問題了,看來今日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也罷,尚還有三日,隻是,晗兒可還好?有沒有聽從我的話?想是沒有罷,像她那般的性子,定是去府衙調查去了……


    隻願她一切平安,出來門,陸翊瀟看著明月遙寄相思。


    隻是那人,可還安好?


    地牢——


    冰冷的枷鎖束縛著女子,寢衣單薄,瘦弱的身子貼在木樁上,又一桶冷水潑下,浸濕了衣衫,在夜風中,她瑟瑟發抖。


    發絲淩亂隨意披散,滴著水珠,獄卒拿著沾著鹽水的皮鞭走上前來,一鞭一鞭抽打在女子身上。所落之處皮開肉綻,因沾了鹽水,痛入了骨髓。


    咬緊牙關,身上的痛痛徹心扉,一鞭鞭落下,傷口混著鹽水,疼的我幾欲昏死過去。


    “當真是縣令大人,隻是這般對待百姓可是一代賢明臣子所做的事?動用私刑?嗬,李大人果真好手段!”


    一字一句自牙關蹦出來,李淮走上前來,欣賞著眼前鮮血模糊的女子,一襲白衣徹底染成了紅色,血水滴落在地。女子一雙眼紅腫猩紅,嘴唇幾乎咬破,可是那雙眼仍然直直的瞪著他,眸中似有滔天怒火在翻滾。


    接過獄卒手中的皮鞭,李淮滿意的看著眼前的景色,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鞭上的鮮血,在拇指間摩擦。爾後搖了搖頭


    “太輕了,你們可是手下留情了?”


    聞言,我怒極,可是現在我就如案板上任人刀俎的魚,由不得我反抗。


    閉上眼,等待著疼痛的再次到來,身上的傷,冷靜下來,竟是一陣陣火辣翻滾在心間,就快灼傷了我的心房。


    李淮稟退左右,地牢內,便隻剩下了我們兩人。


    身後是木樁,我已經退無可退,隻得瞪著他,看著他一步步走進。


    他頗為滿意我的慘狀,隻是我那雙怒火噴薄欲出的眸卻讓他憤怒,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逼著我直視他,下巴的骨頭幾乎要被他捏碎,隻是我仍然沒有露出半分求饒的姿態,這顯然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你若低聲下氣的求饒,說不定我便放了你”


    我冷冷一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又不曾做錯什麽,為何要求饒?”


    李淮放開我,背轉過身,眸色深遠“不知引誘縣令大人與民女苟合,意圖行刺之罪夠不夠重?”


    他轉過身看著我,一臉嘲諷,“孫以晗,我原打算放過你的,怎知你會調查到我頭上來,你說,我還能放過你嗎?”


    一字一句宛如剜心,我雙拳緊握。


    阿姐,是我對不起阿姐……晗兒,無顏苟活於世,來生我們在做姐妹吧!


    女子此刻顯得十分脆弱,痛苦不堪,而很顯然他很喜歡她這幅樣子,勾唇一笑“這便就對了……你做什麽?!”


    李淮阻止了我咬舌自盡,捏著我往我嘴裏塞進了一方巾帕。


    “孫以晗我不允許你死,至少現在不行,若不然陸翊瀟會怎樣這就難說了……聽說陸氏家主之位,陸翊瀟尚未承襲,而另一方直係血脈還有一人虎視眈眈,你說我給他如何?”


    眼淚奪眶而出,我拚命搖了搖頭。


    他扯去我口中巾帕


    “說出來,可得讓我滿意了,不然後果你承擔不起”


    淚水肆無忌憚落下,我一臉乞求“求求你不要傷害瀟哥哥,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這可是你說的,可得記清了,本縣令很忙,就不陪你折騰了,你好自為之。”


    他吩咐獄卒,解開我的枷鎖,將我扔進了牢房。


    身子撞在地麵,疼的人齜牙咧嘴,石板冰冷的讓人顫抖,隻是加諸於身上的痛遠大過於了這些。


    瀟哥哥,今生無法相守,我們來生再續罷。


    閉上眼,淚自眼眶滑下,良久,痛到身子都麻木了,我才撐著地麵,慢慢站起,坐到了一塊木板上。


    掀開衣襟,道道血痕觸目驚心。有的隱隱還泛著血色。白皙的肌膚道道血痕遍布。


    忍不住自嘲起來,何時我孫以晗盡變得如此狼狽,由他人掌握生死!


    雙手手腕處還留有紫青色的勒痕,簡單處理了身上的傷躺在木板,便不再管其他。


    我想起了小時與孫亦之調皮玩鬧,弄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我也想到第一次去廚房為陸翊瀟洗手作羹湯時,被切傷……隻是哪怕這些,都沒有這一次讓人痛徹心扉,痛入了骨髓,哪怕我還是戴罪之身,但是若這麽死去,我心有不甘!這大千世界的紛繁肆意,我尚未看夠,我愛的人愛我的人尚在人世,我怎能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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