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的白色。


    不同於花海的五彩芬芳,在這裏,白色的花叢接連一路,足下綠葉,也被較大的白花遮掩不見。


    一條望不到邊際的白色長廊,就連屋簷也是由白色晶石蓋起來的,梁柱是白色,扶手是白色,地麵,也是一塵不染的白礁石。


    長廊右側是一座庭院,院內種著一顆巨大的紫煙樹,樹上掛滿了一簇又一簇小巧的紫煙花。


    庭院名為思煙,很幹淨,也很空曠,安靜得讓人徒生傷感。


    月牙來到這裏時,手裏還捏著一顆追光球,她疑惑地四處看了看,並沒有見到院長仙君,自顧自地將藍色子球揣進懷裏,便順著長廊右拐,往院內走去。


    “出去。”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仿佛遠於天邊,又仿佛近在咫尺。


    聲音裏聽不出喜怒,隻有冷淡與疏離。


    若是一般的學員聽到後,必然會認為院長仙君生了怒氣,於是訕訕地就此離去。


    說來也是這個原因,多年來,學員們就連思煙院的大廳都未曾踏進過幾步,故而登峰閣發布的第三個任務,壓根沒有人做成功過。


    很顯然,月牙不在一般學員之列。


    她背著小手,不怕死地上前,大聲開口道:


    “院長叔叔,我叫月牙,是靈院的新生,我是來給你講故事的。”


    其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月牙發現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停滯了一般,她能感覺到周圍寒氣更甚。


    她本以為院長仙君平日裏該是個大忙人,或許就像北界那些夫子一般,時常需要觀看學員們的課修情況,然後給尊上或導師們提點意見之類…


    故而他的生活必然枯燥乏味,這才需要聽故事的。


    也不知道陶紫是怎麽想的,月牙此刻將樣這一句話說出來,院長仙君的麵子又怎麽會好受呢?


    又不是三歲孩童,聽什麽故事?


    空氣靜默了半晌,月牙咳了咳,再次試探問道:“院長叔叔,你一個人住在這麽大的院子裏一定很無聊吧,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


    偌大的思煙院,月牙隻有這三人高的紫煙樹為伴。


    沒什麽迴應傳來,但月牙因為純靈體質的原因,能夠感應到院長仙君就在院子裏麵。


    於是她也不著急,自顧自地開口,那如同黃鸝般婉轉清脆的聲音,在靜謐的庭院中響起:“院長叔叔,其實我不常與人說故事的。第一個聽我講故事的人,是九重天的雲澤帝君,他都沒有嫌棄呢。今日便講於您聽聽吧,若是不喜歡,再叫我出去不遲。”


    院內的紫煙樹任涼風侵襲,紫煙花簌簌飄灑,空中起舞,一身粉裙的少女伸手接住一朵,輕嗅其香,然後娓娓道來:“在我們北界,那些話本子裏麵常說,相愛是因為有緣,相愛而不能相守則是因為無分…”


    她聲音清亮而溫軟,說不出的安撫人心。


    隨著那張粉紅的朱唇一開一合,一個淒美的故事便浮現在聽者的腦海之中——


    汐川是個才子倍出的城鎮。


    山水風光,渡船行舟,萬柳成岸。


    夜深了,張深將平鋪在攤位上的畫全數收了起來,裝進背簍裏,準備迴家。


    風大得很,吹了幾縷細沙到張深的眼睛裏,他將背簍放在一旁,抬手揉了揉發澀的眼睛。


    扶風躲在一旁的小巷子後麵,偷偷看著,不敢上前。


    幾乎每個夜晚都是如此,白裙女子跟在張深的身後,偶爾也會現身,去看看他描繪的畫卷。


    但是,張深看不見她。


    即便如此,扶風還是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生怕自己身上的涼氣會傳給少年。


    那些山,那些水,原本不過是汐川再平常不過的風景,卻在張深的畫下徒生別樣的生機,像是將這座城畫活了,讓人沉浸於它的溫柔美好,恬靜淡雅。


    不知怎的,今夜的風格外的大,張深揉揉眼睛的工夫,一旁的背簍子啪嗒一聲被吹倒。


    裏麵的畫卷也跟著滾落了出來。


    一張張山水小城畫,有的小橋流水,有的樸素人家,盎然的生機躍然紙上。


    “快,雇主說了,他家夫人喜歡就是這個人的畫,趕緊去搶來,順便把人也解決了,免得他夫人再對這小白臉念念不忘。”


    土匪們一個個生得兇神惡煞,拿著鋼刀,在巷子裏小聲商量著。


    扶風將這些話聽在心裏,頓時大驚失色,想要提醒張深快逃,可是她的聲音卻沒有人能聽到。


    張深一麵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被風吹跑的畫卷,一麵小心翼翼地用潔白的袖子擦拭著,絲毫不知道馬上就要大難臨頭。


    土匪們商量得差不多,頓時齊齊衝了出來,二話不說便去搶畫。


    他們可沒有張深那麽文雅,粗魯地從地上撈起畫卷後,便將一旁已經嚇傻的張深給按倒在地。


    張深自認從不曾得罪汐川城裏的人,因父母早逝,他早就將張府裏的下人全部遣送了出去,獨自買畫為生,日子也還算過得去。


    看著這些人將他的心血如此糟蹋,張深隻覺得心中一陣鬱結,但他深知“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個道理。


    於是強忍住恐慌,開口道:“幾位大哥是要打劫嘛?那些畫其實還能值個幾十兩銀,還有這些,都給你們了,各位大哥放我迴家可好?”


    張深一邊說,一邊艱難地從腰間取下了金絲錦囊,倒出幾塊銀錠子在手心,遞了出去。


    “老大,我看那個錦囊還挺值錢的!”


    一個瘦高的土匪指了指張深腰間的錦囊,繡著金邊,還鑲嵌著極品寶石,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去拿來。”


    土匪頭子點頭示意。


    “不行!那是我娘的遺物,你們不可以…啊!噗—”


    張深本就被按在地上,話還沒說完,便被踹了一腳,似是傷及肋骨,登時吐了一口鮮血。


    “管你什麽行不行的,都要死了還硬氣個什麽勁兒。看在這錦囊的份上,兄弟們,給他個痛快的。”


    土匪頭子接過錦囊,終於露出了笑意。


    瘦高的土匪拿著鋼刀就要去衝上去抹了張深的脖子,這時候卻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然後猛然倒地,那鋼刀也順著他的手刺到胸膛裏,從頭到尾,就連死去,他都沒發出什麽聲音,那臉上的表情還保持著興奮與貪婪。


    壓根沒有人能看到是誰出了手,隻知道周圍的陰風淒厲又滲人,伴隨著女子啼哭之聲一般。


    幾個土匪嚇得不行,紛紛退步,甚至鬆開了壓製著張深的手,而土匪頭子心下也以為撞了鬼了,趕忙叫了聲撤,便齊齊跑開。


    張深也覺驚恐萬分,忙不迭地跑迴家,仿佛被鬼追趕一般。


    扶風跟著張深到了張府,確認了他安全到家,這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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