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天境。


    一青衣男子麵容憔悴,眼裏卻顯露著欣喜,他同一旁站著的同樣疲憊卻欣喜萬分的墨衣男子道:


    “由於她體質特殊,本神已將她的轉世投入了跋雲窟兔靈王後的腹中,往後天道將如何評斷,便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引子。


    風翩翩出世那日,觀無雲霄降下了三道震天動地的驚雷,仿佛示威一般。


    她的娘親不惜以自身靈氣灌養,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她的降生,如此這般折騰,生生耗去了娘親近半生的修為,這才有了她平平安安的出世。


    在她哇哇的啼哭聲響起時,她父君望見屋外的桃花正好翩翩起舞,便給她起了這麽個名字。


    因是族裏唯一的女娃,上頭兩個兄長想欺負欺負都免不得父君一陣輕則罵,重則痛打一番。


    後來,他們發現這個妹妹委實是體弱得很,於是便也舍不得欺負,見了好吃好玩的,便爭著要拿來哄她。


    於是,風溪和風玄總因為誰才能和妹妹玩兒而大打出手。


    而風翩翩會坐在一旁,吃著瓜果糕點,興致盎然地看著,時不時替哪個哥哥加個油,時不時地又當一迴牆頭草。


    日子過得很是舒坦,當然,除了,每日裏都要喝的苦藥湯子。


    風翩翩沒病,卻不得不靠著一日三次的補湯來維持她那自生來就虛弱不堪的靈體。


    風翩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了老天爺,可娘親卻時常安慰她說,像這般命運多舛的往往都是大人物呢。


    即便她的確是特別的,就像她生來額間便帶著一枚月牙紅印。


    或許吧,或許我以後真會成為什麽大人物也說不定。風翩翩想著:


    可是我並不想當什麽大人物啊,我隻是想同別的靈兔們一樣,可以每天活蹦亂跳的,而不是隻能待在常禹山上看哥哥們打架,還有,喝苦藥湯子。


    這天,風翩翩又一次跑去問娘親:“娘親,我能不能不喝補藥了啊?”


    白雪撫了撫女兒的小腦袋,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般,堅定道:


    “翩翩,你父君已經找到辦法了,待你下個月滿兩百歲時,我與你父君會一同施法讓你提前渡靈劫,渡劫過後,你的靈體必然能夠穩定下來。到時候,便再也不用喝補藥了。”


    “好耶!”


    風翩翩高興極了,立刻開心地跑出去和哥哥們一塊玩耍,根本沒看到白雪眼中濃濃的擔憂與憐惜。


    白雪迴想起夫君風宸的話,他們的女兒生來便不能修靈,且靈體不穩,需要靠著許多補藥才能維持人形。


    而風宸這些年來一直四處打聽卻也一直無計可施,可昨日九重天的雲澤帝君不知怎麽竟特意前來告訴他,提前渡靈劫便可使得靈體穩固。


    隻是,提前渡靈劫較尋常的滿五百年修靈期再渡靈劫相比,會更為艱難,又礙於風翩翩修不了靈力,要渡劫必然會被投入凡世。可若是不渡靈劫,一旦失去補藥的支撐,風翩翩便隻能化成一個沒有靈智的兔子。


    白雪心疼女兒,但她更怕失去這個可愛的女兒,一想到翩翩可能會被剝奪靈智,她便夜不能寐。於是她下定決心必須要讓女兒去渡靈劫,她相信她白雪的女兒,一定是能夠經得起天道磨礪的。


    在渡靈劫前的這個月裏,兩個哥哥待風翩翩越發的好了,活像兩個供她差遣的美男傀儡。


    說起來,風溪和風玄是對雙胞胎,而不同之處就在於,大哥哥風溪的脖頸上有顆小紅痣,大多時候,風翩翩都是靠著這顆紅痣來分辨兩位哥哥的。


    當然,兄弟二人偶爾也會意見一致地想要逗逗風翩翩,這時候,風溪便會施個掩蓋術將那顆痣給隱了去,可即便如此,風翩翩還是能認出兩人誰是大哥哥,誰是二哥哥。


    畢竟他們雖是雙胞胎,性子卻是截然不同。大哥哥風溪溫和的很,眼神時常是溫潤如水般,說話間透著滿滿的書卷氣;二哥哥風玄則是跳脫得很,眼神中更是透著精光,心直口快的很。


    每每被拆穿,風溪和風玄都會問她原因,可風翩翩從來也不說。惹得兩個哥哥很是挫敗,可一見到妹妹那一副不可說且高深莫測的模樣,他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由於快要去渡劫了,今日風翩翩如常喝完藥以後,難得被娘親允許下山去玩。


    風翩翩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去山下宴蘇哥哥的紫竹林。


    記得幾年前,風翩翩的靈體還算穩定時,她偷偷去了趟常禹山下。遇到了一個竹靈,便是宴蘇哥哥。


    那時候,宴蘇正姿態端正優雅地坐於竹林中央,他的手指在古箏琴上,忽而輕攏,忽而慢撚,隨即便傳來一陣琴音嫋嫋,錚錚有聲。


    察覺到風翩翩的靠近,宴蘇雖有些訝異,卻還是在看風翩翩額間的月牙紅印後,立刻認出這便是他們的公主殿下。


    宴蘇對著風翩翩拱了拱手,溫和地笑問;“公主殿下,可有雅興聽在下將此曲奏完?”


    風翩翩初見宴蘇時,便覺得他如同晨起時的甘露一般清澈甘甜。見他相邀,風翩翩顯得十分開心地向宴蘇點點頭,並主動走近坐到他身旁。


    一曲過罷,風翩翩都有些恍惚,思緒仍沉醉於琴音間餘音嫋嫋的仙境中。對於這般新奇優雅之事,頭一遭衍生出莫大的向往。


    於是,風翩翩將宴蘇的名字喜好問了個遍,便自作主張地說要拜師,卻被宴蘇攔住了。


    宴蘇說:“這曲子不過是在下去外界遊曆時遇到了擅音律之人,一時興起才學了些皮毛,殿下若想學,在下隻好獻醜指點一番,卻還當不得殿下的師父。”


    風翩翩覺得宴蘇謙虛極了,卻也不再提拜師一事,她嘴上喊著宴蘇哥哥,心裏已然將宴蘇當做師父。


    後來,風翩翩迴了家,她便時常偷偷地下山前往宴蘇的紫竹林。時而向宴蘇討要一些樂器迴去搗鼓,時而請教一些音律方麵的問題。


    難得有這麽些玩意能讓風翩翩學的開心,兩個哥哥不想掃了妹妹的雅興,於是在風翩翩下山後,總是一個在暗中保護,一個則留在家中內應。而他們的父君娘親雖早有發覺,卻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是,有一迴風翩翩再次下山時,宴蘇卻不見了。整片紫竹林,也不見他的蹤跡。


    一連好幾次,風翩翩再也沒有見過宴蘇哥哥。原本有些新奇的日子,又變迴同兩個哥哥的小打小鬧,以及每日三頓的苦藥湯子。


    今日風翩翩再次來到紫竹林,同樣不曾見到宴蘇。


    她本想著來告別,卻無奈,想告別的人卻不告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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