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無大陸,原本以八重雲霄名為觀無,四海八荒皆平起平坐互不幹擾。


    然,自雲澤曆劫後因神力鼎盛,將雲端開辟出第九重天,且以四海征戰而獲全勝的威名一統大陸,從此整個觀無大陸的格局發生莫大變化。


    而今正是雲澤蒞任帝君之位的日子,其餘八重天的上神皆來道賀。說是道賀,可某些上神明裏暗裏仍舊使了不少絆子。


    九重天,觀無大陸第九重雲霄,又名雲澤天。


    懸浮雲空上的蒼熙殿,藍白色大理石鋪成的仙路,靈鯤和仙鶴齊齊盤旋於大殿上空。


    殿內設了許多靈食美酒,芳香四溢,桌麵上擺有不少下界進獻來的各種玩物。


    雲澤征戰多年,蒼熙殿早就不似初始那般人煙稀少了,不僅仙兵眾多,掌司仙君也數不勝數。


    唯獨沒有女仙,這倒是令其他諸神八卦得緊。


    鬥淨天的折霧上神是被一群俊秀的男仙用靈轎攆子給抬進來的,一見到主位上那一身滾金墨袍的雲澤,他便露出興味盎然的神色,大大咧咧入座後不忘道了句:“帝君好風采,改日可定要來我鬥淨天品一品茶。”


    “本君初登帝位,自當與諸神多加來往。”


    雲澤朝他點了點頭,瞥見折霧身邊簇擁的男仙們,隨即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來。


    他那一襲墨袍盡顯王者風範,額上生著一對短銀角,如刀削般精雕細琢的輪廓,高挺的鼻梁,麥色的膚質,碧綠如深潭般的眸子,薄涼的唇瓣微微勾起,不過一個淺笑,卻足以顛倒眾生。


    折霧一時間看得愣了神,臉色有些許羞紅,忙不迭揮退了身邊伺候的男仙們。


    折霧上神歡喜男神,其他幾個雲霄的神仙都知道,此時見了雲澤也是一顆心狂跳不止。


    他本是極其活潑的性子,此時卻變得乖巧不已,隻端端正正坐著喝茶吃糕,也沒再讓身邊的男仙過來伺候。


    “帝君,我那銘婧天住的全是女仙,實在沒什麽送得出手的,這一百名仙娥各有千秋,皆是我精挑細選的,便送做帝君的蒞位之禮吧!另外,我這裏還有些胭脂水粉,以及三千件女子衣物,還請帝君收下,替我留與未來帝後做個見麵禮。”


    紅鸞上神一出場便帶著百名仙娥,那姿容那身段,真真抵得上她那一句各有千秋。


    不過,這胭脂水粉和女子衣服,給未來帝後?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嘖嘖嘖,感情這是在諷刺雲澤帝君年紀這般大了,卻還不娶妻,恐怕是個斷袖呢?


    在眾神麵麵相覷的目光下,雲澤帝君的麵上卻不見一絲怒氣,依舊風輕雲淡地頷首,還友好地親手遞過一壺好酒讓身邊的仙衛給紅鸞端去。


    隻是,眾神所不知的是,紅鸞上神在飲過酒迴去後,整整腹瀉了三天三夜。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那炎妄上神見這新任帝君竟是個如此好脾性的,索性直接送了一株赤焰天隨處可見的火靈樹,據說隻要對著它吹上一口仙氣,方圓十裏都能被那樹上飄落的火花給點燃。


    亦不知道是何居心。


    “帝君,二重天的岑胥上神在殿外侯著…”


    蠻古拱手稟報著,看向雲澤的神色格外恭敬。然話到一半,他便麵色古怪的停頓下來。


    他本是跋雲窟裏的一隻山石小獸,性子冷然得很,當日同雲澤一道渡了雷劫飛升,也隻是達到了飛仙修為。


    雲澤卻沒有在意,一直將他帶在身邊,隻因他雖性格沉悶,辦起事來卻格外利落。


    “嗯?那家夥不願進來麽?”


    此時見蠻古那張素來古板的臉上露出猶豫不決的神采,雲澤便覺得頗為有趣,於是笑問道。


    “稟帝君,那位說需得要您親自出去一見便知。”


    蠻古知曉雲澤並未生惱,頓時放下心來,淡淡說道。


    “哦?那本君便去見見他,諸神還請自便。”


    雲澤露出不同於見到先前那些賀禮的興致,與上神仙君等人說了一聲,便於主位之上消失不見。


    “真真是修為高深啊!”


    炎妄搖了搖頭,喃喃道。


    想到方才雲澤可是聲音未落,人便已經不見了,這等高深的靈力,他們這些上神還是遠遠不及的。


    “哎,阿妄你說,咱們觀無怎會衍生出這般好看的男人呢?方才那麽些個男仙齊齊圍著我,帝君大人可會不高興啊?”


    折霧憂愁地扯著炎妄的袖袍,扁著嘴道,一雙桃花眼滿是糾結,腦海中全是方才雲澤那抹邪肆的笑顏。


    “不準叫我阿妄,這名字仿佛人界的犬類一般。還有,別再碰我…本上神可不是斷袖,離我遠點。”


    炎妄皺著眉頭抽迴袖子,火紅的發色下那雙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輝。


    “好叭,妄妄。說起來,女子有什麽好的,不過一些妖豔賤貨罷了。其實你隻是還未嚐試過同男子在一起,若是你嚐試過了,興許也就歡喜了…”


    折霧對著手指認認真真地說著,那雙桃花眸子中流露出真誠而炙熱的光芒。


    “閉嘴!不準再喚我!不準同我說話!不準出現在我麵前!”


    炎妄氣得徹底漲紅了臉,宴席也不顧了,大吼大叫著離開了蒼熙殿。


    這時,眾神的目光齊齊看向了折霧,折霧連忙一手捂著嘴,一手抬起來胡亂擺了擺,訕訕一笑。再不敢多說,隻悶著頭吃糕。


    而另一處,蒼熙殿外。


    雲澤一眼便發現了那個青衣男子。


    此人麵容俊秀,琥珀般的眸子裏仿佛盛著清澈的水,一身柳絮青衣上微見雜穢,好像來得風塵仆仆。


    這個岑胥上神,委實出塵得很。


    與雲澤手底下一個名叫陶煜的仙君的氣質有些相似。不過,岑胥倒是更有過之。他眼中澄澈如斯,儼然是看淡了世間一切,靈魂已達超然之境地。


    他並未言語,見到雲澤後默然點了點頭,遞過來一個寫著“相和”的錦囊,便坐上仙鶴悠哉離去。


    雲澤將錦囊塞入懷中,緩步迴了蒼熙殿。


    那些上神走的走散的散,隻餘了少許仙君上神們還吃著糕點喝著酒。


    嗬,這些上神倒也一個比一個有趣,真當他雲澤是個好脾性的主?


    再坐迴主位後,雲澤便沒有再同上神們有所交流,隻自顧自地飲酒。


    一時間,神帝的威壓彌漫開來,眾神隻惶恐得額頭冒汗,大氣也不敢出,整個蒼熙殿內氣氛壓抑不已,卻誰也沒敢當先開口說話。


    直到——


    “啟稟帝君,東蕪起了戰亂。”


    蠻古拱手來報,他的性格本就死板,還察覺不到這殿內緊張的氣氛。


    “無妨,本君初登帝位,需得陪著諸神喝個盡興才是。”


    雲澤帝君執著酒杯把玩著,語氣淡淡。


    眾神汗顏,就連紅鸞和折霧都經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個帝君,好像並不如他表麵上那般溫和的!


    又過了半個時辰,眾神皆是如坐針氈,某些仙君靈釀喝多了肚子脹得緊,胃裏一陣翻滾,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可他們偷偷瞄了一眼主位上仍舊不發一言的帝君,隻好咬牙忍著。


    “帝君,東蕪的烏赫大長老被二殿下展邪給殺了…”


    蠻古硬著頭皮再次稟報,這下他就是再呆板,也是感覺到帝君的不對勁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生氣,無聲無息的,不怒自威,讓眾神忌憚至此。


    “無妨,還有諸多上神未曾趕來,本君總得等等他們。”


    雲澤捏起一塊蜜桃糕,輕輕嚐了一口,絲絲甜意在口中蔓延開,唇角也微微勾起。


    果然,甜食總能讓人心情美妙。


    這下眾神是真的坐不住了,紛紛命令手下仙娥四處尋找那些故意不出席的上神們。


    看樣子,這帝君大人的意思,其他幾個上神們再不來,他們就走不了了啊!


    又過了一個時辰,那些先前未曾出現的上神終於是全部到齊了,在雲澤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他們恭恭敬敬地送了禮,致了歉,這場宴會才算做罷。


    諸位神人仙者們也總算重新摸清了這雲澤帝君的性子——不僅腹黑而且無比記仇!


    他們惹不起,也躲不起,唯一的出路便是乖乖就範。


    待諸上神離去後,雲澤帝君望著蒼熙殿的這一百名仙娥,以及那些個衣啊裙啊樹啊的,心中頗覺好笑,可麵上卻是一絲不苟,不露聲色。


    隻見他那修長的手指掠過袖口,慢條斯理地執起一杯醇香的美酒,送至唇邊輕抿了抿,那狹長的眸子仿佛瀲灩起清幽的綠潭,他微微笑道:“蠻古,將她們都送去浣衣處或備膳間。留一個,嗯,就你了,替本君打掃宮殿,安住西庭。”


    雲澤帝君指了指某位相貌略顯英氣的女仙,也不問其名字,真真切切隻是為了留於打掃宮殿的。


    他離開正殿,立在九重雲霄之上,感受著身邊的雲層流動,靈鶴輕啼。


    億萬年前,雲澤還隻是跋雲窟一隻憑天地靈氣衍生的蚩尤獸,頭頂生著一對短銀角,眼是碧綠色的,身上皆是雪白鱗片,生了一對赤色羽翼,腳掌手掌如刀鋒般鋒利無比,身形如山體一般龐大。


    僅僅修了二十年的靈獸之體,他便化了人身,而那對短銀角卻始終現在人前,故而頗有一番辨識度。


    “雲下出世,天地同澤”,雲澤,成了他的名字。


    他自天地孕育起就仿佛有著不同尋常的渾厚靈力,在一月前的某一日,他在夢中窺得四海八荒戰亂不休的疾苦,心中不忍,於是便向雲霄求了最高神劫。


    他將會跟隨本心,重整這個飄零無主無人管製的大陸,成為這片大陸的帝王。


    雲澤想,也許這就是命運讓他衍生於此的使命。


    隻是沒想到的是,這個宏偉長遠的計劃,最後竟然會被一隻小兔子給破壞了去。


    斂了心思,雲澤便施了個訣,前往東蕪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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