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昆侖做個守墓人?”


    一道清脆的女聲,壓抑著痛苦從穆守的身後傳來,穆守沒有迴頭。隻是淡淡說了一句:“對不起,桐”。


    那位被稱為“桐”的女子淚眼朦朧盯著他的後背,


    “四年的感情啊,你為什麽非要迴去呢?在這裏和我一起……”


    “我走了”,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穆守丟下了輕飄飄的三個字。


    雨像是預謀很久一樣,從遙遠的高處一泄而下,一重又一重密布在眼前。


    穆守感受到身後的悲傷,順著雨幕一波一波衝進心裏,忍住迴頭的感覺,大步離開了這裏。


    分手總是難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穆守無神的走著,感覺很累,靈魂像是溺水在深海的淺水魚。


    思緒迴到一個月前,穆守收到了一封信,是爺爺寄給他的,當時穆守很驚訝,爺爺自從去了長眠之地當守墓人,就很少聯係他。這次爺爺主動寫信給他,穆守很慌,生怕信的第一句話就寫“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爺爺已經不在了”。


    慌歸慌,但還是得看,懷著忐忑的心情撕開信封,映入眼簾的是爺爺那熟悉磅礴的瘦金體,開篇第一句,


    “你個臭小子,多久了也不來看看爺爺”,


    嗯……是爺爺那熟悉的語氣了,信很短,幾十行。


    大致就是說,爺爺那裏出了點事,需要穆守親自去一趟。


    遠山連綿不斷,恰似一條長龍飛向天邊,群山重疊,層峰累累,山岸上是重重疊疊碧藍的山巒,山頂上罩著多年的積雪。這些山畫出些柔和的、浚淡的線條,起伏著,蜿蜒著。


    它叫昆侖。


    長眠之地在昆侖的山腳。


    山腳下,穆守背著包,來到一座簡單的木房子,


    院子裏,一個老人站在那裏。


    “你來了”爺爺佝僂的身軀傳來蒼老的聲音。


    院子裏有一方石台,兩張石椅,爺孫倆相麵而坐。


    “爺爺,你找我來做什麽”穆守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來之前他以為爺爺一個人獨居山林,寂寥孤獨,需要人陪,


    可當見到爺爺的時候,卻感受到他的精氣神像座火山,雖然蒼老,卻綿長悠遠。


    “我們穆家,自秦時,便存於世,傳承至今。”


    穆守撇了撇嘴。這話,從小到大,也就三千七百八十六遍。


    爺爺把穆守的表情看到了心裏,歎了口氣,道:“爺爺知道你不喜歡聽長篇大論,爺爺讓你來,就是想讓你做一件事”。


    穆守一聽,來了精神。


    爺爺繼續道:“我沒有多少年頭可以活了,本想著在長眠之地來場結束,可發現心裏還是有些事情放不下,要去做。可我走了,這就沒人了,所以爺爺找了你”


    爺爺的話,很輕,卻含著請求。


    “傳說昆侖有仙人,古代曾經有求仙問道的人,一跪一拜求見仙人,得以白日飛升。傳說隻是傳說,無從考證,爺爺在這裏呆了幾十年,深處也去了不知凡幾,一無所獲”。爺爺突然停下來,眼睛望去茫茫深山。


    “我要走了,你須留下來,替我,守著這裏。”


    “爺爺,你還會迴來嗎?”穆守看著爺爺的眼睛。


    爺爺蒼老的身軀一顫,直視穆守的眼睛,溫聲道:


    “孩子,爺爺會迴來的,一定會的,所以我希望你留下,替我,守著這裏”


    這是爺爺第二次說出讓穆守留下的話。


    穆守穩了穩心神,壓下那一絲不好的預感,道:“好,我替你守著這裏”,


    風從遠方來。


    穆守看著爺爺,道:“爺爺關於這裏,你知道些什麽?”


    爺爺沉默了一會,輕聲說:


    “昆侖是古時傳下來安葬帝王,王公貴族的,這萬裏昆侖,不知道安葬了多少雄主、偉人,有道是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前這裏傳言有仙,求道之人,趨之若鶩,後人愚昧,殊不知,這裏是一條萬裏龍脈。早年間,我自穆家典籍上曾讀到,聖秦元年,始皇至昆侖,踏頂尋仙,卻隻見臥龍於山海,故命人造帝陵於昆侖,後來,很多帝皇,都曾長眠於此。”爺爺停頓了一下。看著穆守,好像在糾結些什麽,良久之後,爺爺歎了口氣,道:


    “其實我們穆家是守墓世家”


    穆守大驚,想問,爺爺卻伸手示意他繼續聽下去。


    “至於先祖為何守墓,為何讓後人長久於此,其實我也不知道。”


    穆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爺爺,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爺爺又講了很多關於昆侖的事情,話從始至終都講的的很輕,穆守聽出來了很多信息,


    爺爺拿起石桌上的茶壺,給他沏了一杯茶。他知道,穆守需要思考,需要理清。他也知道自己老了,可長眠之地需要人守護,他隻能把這個責任交給穆守。


    穆守拿起水杯,潤了潤嗓子,道:“等我兩個月吧,我有點事需要處理”


    “行”


    於是穆守找到桐時,告訴她自己要去做一個守墓人,華雨桐十分不解,因為她看來憑穆守的能力,他的未來必定是光彩的。


    “你真的要去昆侖嗎?”桐道


    “我必須去”穆守感慨道。


    桐再也控製不了眼淚,轉眼成了一個淚人,因為她知道,一去便是離別。


    穆守走了,


    穆守收拾了一下房間裏幾件東西,把一張照片,鄭重的放進背包,那是他和父母唯一的合照。看著住了四年的房間,陽光從南邊的窗戶撒進來,穆守笑了笑,轉身關門離去。


    昆侖,


    爺爺正站在小木屋前,他麵前是一位老人,慈眉善目,長髯飄飄,頗有仙風道骨之資。


    “老朋友,好久不見”長髯老人笑道。


    “好久不見,你個老不死的怎麽來找我了”爺爺輕鬆說道。


    “聽說你把守墓的責任交給你孫子了,所以我來接你,走吧”。長髯老人道。


    “你啊,消息總是這麽靈通,”爺爺並不詫異,笑了笑。


    爺爺看著萬裏昆侖,輕輕對著遠方一禮。


    走吧。


    兩位老人,歡聲笑語,身影慢慢消失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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