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幾個時辰,餘芷芃才悠悠轉醒,眼睛還懵懵睜不開,決定再溫吞一會兒。


    她實在太累了,為了應付鳳氏一群惹是生非的親戚,她煩得幾夜未眠,今早打發走部分麻煩後,她總算能夠補眠了。


    也許是因為鳳少本迴來了,這一覺睡得特別安心。


    她嘴角含笑,記起昏睡前好像聽見那男人稱讚她將事情辦得好,笑容不自覺越擴越大,終於,她覺得自己比較有精神了。


    輕輕地睜開眼,感受到陽光射入屋裏,表示她其實沒有睡太久,現在應該才過午時沒多久吧?


    她睡在床的內側,很自然要翻身下床,怎知身子一動,竟直接趴到一具男性的胸膛上,她立刻驚聲尖叫,“啊——”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睡夢中的男人立刻被驚醒。


    “你、你怎麽也在睡?”她杏眼圓睜,指著鳳少本驚問。


    “我幾乎一晚沒睡的趕路迴來,也困啊,怎不能睡了?”發現沒事,隻是女人亂嚷嚷,他又癱迴床上,睡眼惺忪。


    “我不是問你這、這個……我是問你為、為什麽會睡在我的床上?!”她嚇得都口吃了。


    鳳少本抱著被子,還是一臉疲倦。早知這個女人這麽快就醒來,讓他毫無補眠的時間,他就不該貪看她的睡容,癡望到半個時辰才闔眼。“咱們是夫妻,當然得同床,這有什麽不對?”他慵懶的打著嗬欠,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又不是真夫妻,先前我們不也各自睡!”震驚過後,得知又被占便宜,她氣得咬牙。


    “就是因為先前咱們分房睡,才會有人不信咱們恩愛,告到姑姑那裏去,惹得病弱的姑姑找我去問了半天。”他無奈的說,模樣情非得已。


    “那也不能與我同床,這不是毀我清白?!”她氣得不顧矜持,直接伸腿踹去。


    沒有料到她會來上這一腿,他一時沒有防備,被踹個正著,直接摔下床,雖然不怎麽痛,但也夠他錯愕的。“你踹我?”


    “對,我就踹你!”


    “沒有女人踹過我,更何況是想踹我下床!”他自尊心大受打擊,真是奇恥大辱!


    “踹你下床算什麽,倘若可以,我還想將你踹進糞坑!”她真的氣急了,又加上憶起先前被強吻的事,新仇加上舊恨,怨氣一次爆發。


    “你、你——潑婦!”明明生得嬌滴滴的,竟這麽悍,他算是嚇到了。


    “潑婦?!”


    “沒錯,你是潑婦!”他由地上爬起,火大的再說一次。


    他鳳少本風流無雙,曾幾何時被這般羞辱對待過,惱啊!


    “鳳少本!”


    “餘芷芃!”他橫眉豎眼的撲迴床上去,以身形的優勢輕易就將她壓在身下。


    當兩人的身軀這麽緊密一貼,彼此都愣了一下。


    “你、你欺負我一個女人家,算、算什麽將軍!”他的氣息太靠近,兩人姿勢太曖昧,她隨即麵紅耳赤,撇過頭去,完全沒有勇氣與他對望。


    瞧她粉頰嫣紅,他突覺口幹舌燥,心情澎湃起來。“將軍也是人,難道不能愛慕人?”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她倏然一驚,轉迴頭,難以置信地瞠大眼望著他。這是示愛嗎?他竟對她……


    說出不該說的話,他自己也很錯愕,他就這麽喜歡她?喜歡到不顧她已嫁人,硬要糾纏人家?心口都不受控製,他沮喪挫折的握緊雙拳。


    餘芷芃還僵在他懷裏,眼眶莫名的酸澀。她是嫁了人,可是對於自己的丈夫,她一點感覺也沒用,甚至還沒丈夫所傷,反而是眼前這男人,在她困難絕望時,總伴在她身邊,雖時常與她鬥嘴,卻給她最完整的庇護。


    其實,兩人自從相遇以來,不管是她幫他也好,或者是他對她伸出援手也罷,彼此之間的牽扯越來越深,大多數的時候,她幾乎忘記自己是秦夫人,還真有錯覺,以為她是鳳夫人。


    甚至,在他身邊,她越來越有歸屬感,那種漂泊在外,茫然無依的感覺逐漸離她遠去。


    為此,當她偶爾“清醒”時,她會狠狠告誡自己要自重,絕對不可做出有辱婦德之事,可是,當鳳少本不顧世俗的說出愛慕她的話後,她除了震撼,那股被壓抑住的悸動,更已迅速穿透她的心髒,正如雷電般的在心頭狂閃。


    如果,她理智還存在的話,就該在這時候怒斥他的荒謬!


    如果,她腦袋還清楚的話,就不該像現在這般……揪著心,迎著臉龐,迷蒙探索的緊望著他……


    更不該在他忘情的含住她敏感細致的耳垂時,驀然的緊閉雙眼,全身顫栗的等待他更多的擁抱。


    鳳少本雙臂一縮,緊緊將她鎖在懷裏,麵對心儀女人的默然接受,他早已意亂情迷,深情不悔的吻上她的唇,若要因此萬劫不複,他願意承擔,願意為此下地獄上刀山,隻求她的一個吻。


    當四片唇貼在一起的那一瞬間, 這吻,已經不同於早晨在小廊上的那種試探,而是一種親匿到願意拋下一切、就此雙宿雙飛,不受世事牽絆的吻——


    “你們給我搜,這妖婦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肯交出解藥,為了救少本,你們放膽給我搜,誰搜到,我有重賞——少本?!你怎麽在……床上?”


    鳳常演帶了七、八個人,邊嚷邊衝進屋子,瞧見床上的鳳少本立刻大吃一驚,再瞧兩個人正吻得難分難舍,彼此的衣衫更是淩亂,他兩眼發直,再怎麽笨,也知道是什麽情況了,立即尷尬的頓住腳步,僵在門邊進退維穀,暗叫自己找死了!


    其餘跟在他身後闖進來的人,這下也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有不速之客闖入,好不容易敞開心房、熱情相吻的兩個人,瞬間迴過神來,男的大怒,女的錯愕。


    鳳少本以極快的速度用絲被蓋住餘芷芃半敞的前襟,她驚慌過後,立即難堪得側過身子,麵向裏牆,全身繃得死緊,不敢見人。


    他臉一沉,曉得方才的一切已如大夢初醒般的結束了,心裏極度不滿,用力闔眼順氣後,才憤怒地轉身麵對二叔等人,大聲斥喝,“出去!”


    鳳常演哪敢遲疑,率先逃命去了,其他人見大當家難得恚怒的模樣,也嚇得抱頭鼠竄。


    當屋裏恢複寧靜後,他沉怒的望著餘芷芃瑟縮的背影,纖弱的肩膀正微微顫抖著。該死,她哭了!


    好夢清醒過後,留給他的是羞愧,之於她的,可能就是被玷汙的羞恥了。


    “芃兒……”他澀啞低喚,伸手想安慰她,但在觸及她輕顫的肩頭前,還是把手縮了迴來。


    “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她哽著嗓音,顫抖的說。


    “不,是我汙辱了你……”他痛苦的將責任攬迴身上。


    “幸虧二叔阻止了一切,咱們沒做出後悔莫及的事……還來得及迴頭……”


    “嗯……”他的心仿佛沉入深深地暗穀,悲涼的心情難以言喻。


    他也許能遺憾相見恨晚,但已經付出去的情感卻難以收迴,他真的……迴得了頭嗎?


    廳上,鳳常演坐立難安,一臉緊張的看著臉上罩著烏雲的鳳少本。


    他暗嚷倒楣,以為少本不在,正好藉機闖進那女人的屋裏搜解藥,哪知他竟然迴來了,兩人還正抱在一起,準備……闖錯時間,他羞慚得是有幾分歉意。


    可他畢竟是長輩,又已認錯了,少本何必還是陰鷙著臉,活像自己毀了他的人生似的,有這麽嚴重嗎?


    “這個……少本啊,二叔說過不是故意闖入的,況且……二叔什麽也沒看見,你不必在意。”鳳常演囁嚅的再解釋,希望能減輕侄子的怒氣。


    這小子平常嘻笑慣了,現下這般陰沉盛怒的樣子,還真的很嚇人,連他這個長輩都不禁覺得背脊發涼。


    鳳少本目光一凜。“真沒看到?”


    “真沒!”他忙搖首。這小子動作可快了,他老眼還來不及多看一眼,他就已經將女人密密實實的用絲被包裹住了。


    神情還是很陰冷。“其他人呢?”


    原來這小子醋勁這麽大,禁不起媳婦被吃那麽一點虧。“應該沒看到吧……”


    “應該?!”一股煙硝味立即飄出來。


    “他們若敢看見什麽,我、我挖了那些兔崽子的眼睛!”在侄子的怒容中,鳳常演張口說。


    這小子對女人向來上心,這他也是知道的,但顯露出這麽激烈的占有欲,還是頭一迴,看來他對她是真的……


    鳳少本表情依舊森然。“女人是我的,誰敢看她一寸肌膚,就要付出代價,那好, 就先挖了再說!”


    鳳常演倒抽一口氣。自己隻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說好!“呃……我知道了,二叔迴頭就挖了他們的眼!”為了自保,隻好犧牲別人了。


    這時,鳳少本眼神難解的瞧了他一眼。“二叔,那些人裏,有兩個是你小妾的遠親不是嗎?”


    “是、是啊,但是看了不該看的,如你所說的,就……就該罰!”他狠下心腸說。


    鳳少本像在深思什麽,沒再接口。


    “少本,這次是二叔莽撞,下迴絕不會再打擾你們相好的……”鳳常演害怕因此得罪他,連忙再三保證,希望這事就此平息。


    “下迴?要是有下迴就好了……”那女人“清醒”後,不曾看他一眼,喜歡轉載是麽,隻是坐在床緣低首掉淚,他瞧了都心痛到想自己切腹算了!


    “沒有下迴?你們是夫妻,想做什麽隨時都可以不是嗎?”鳳常演聽了,馬上訝然瞠目。“哎呀,你們先前不同床,莫非是誰有問題來著?若是你有問題,二叔那有古法可治,若是你媳婦的話,你二嬸——”


    “住口,我們沒有問題!”這句話從鳳少本的齒縫中迸出,又冷又冽。


    鳳常演立刻識相地將嘴巴閉緊。這小子平時脾氣算好,可這會卻像吃人老虎,恨不得吞下他的骨血。


    “二叔, 我與那女人的事,你最好別過問,尤其是不許再罵她妖女了,若再讓我聽見,休怪我不顧情麵!”他神情冷峻的警告。


    “可是……你真的不在乎她下毒讓你就範一事?”鳳常演忍不住問。


    “若非我心甘情願,要不,你以為她能毒得到我?”


    一臉詫異。“你是故意讓她毒你?”原來癡戀人家的是他!


    鳳少本一臉抑鬱。“對,沒錯,所以別再找她麻煩了,聽見了沒有!”


    鳳常演縮身,老眼不安分的直轉動,也不知在想什麽,鳳少本冷然地望著他,對他的算盤也隻是在心中冷笑。


    “我曉得了,二叔不會為了你再去逼她的。”一陣沉默後,他改而笑說。


    “為了我?”鳳少本不屑的哼笑出聲。二叔是宗親裏最老奸巨猾,也是心機最重的,哪可能這麽好心。“你可知那女人給我下的是什麽毒?”


    他微愕。“這我怎知,難道是什麽奇怪劇毒?”


    “確實是劇毒,不過這毒的解藥沒人能由那女人身上拿走。”


    鳳常演一聽,更驚訝了。“怎麽說?”


    鳳少本突然失笑,但笑容卻詭異地教人毛骨悚然。“二叔,這是我們夫妻間的秘密,你真想知道?”


    他非常好奇,本想用力點頭,但一看見侄子戲謔的笑臉後,動作就這麽僵住,完全不敢動。


    “二叔可聽過心藥這種東西?”鳳少本繼續沉笑。


    “心藥?”


    “沒錯,這藥連那女人自己都還沒能調配出來,你又怎麽搜得到解藥呢?”


    鳳常演愣了愣,還是沒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迴去吧,這事到此而止,我不希望二叔再生事。”他語氣轉為陰寒。


    就這麽被打發,鳳常演雖有不甘,卻也隻能摸摸鼻子離去。


    “二叔,請留步。”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伴著一個秀美的身影,蓮步輕移的由另一側進到廳內。


    鳳常演迴過頭來,見到她,在與鳳少本談過這女人後,對她,他心思變得複雜許多。“芃兒,方才的事二叔已經向少本道過謙了,你——”


    “那事二叔不用再提,芃兒喚住你,是另有事要說。”她雙眼紅腫,但神色卻是異常沉定。


    “是……”不知為何?他現下竟比剛才麵對少本時還要不安。


    “二叔,少本厚道,有些事沒有說破,但我以為這事還是說清楚的好!”她的表情肅穆凝重。


    鳳少本見她出現,又說這些,不住挑眉望她,眼神有著訝異,卻有更多的讚許與感激。他以為兩人在險犯下錯誤後,她不願意再幫他,可她不僅沒有退縮,還挺身為他解決麻煩,這女人……他望著她的眸光時明時黯,就跟他的心情一樣閃爍不定,忽悲忽喜。


    鳳常演對著她,眼眸倏眯,神情有些壓迫。“你要說什麽?”


    餘芷芃依然淡定,毫無退卻之意。“當年少本的父親將撫養兒女的責任交給姑姑,而不是交給二叔,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鳳氏的當家,永遠不可能是你!”


    “你?!”他沒想到她一開口竟是這件事,難掩震驚。


    “少本能夠不負期望的將鳳氏的光輝延續下去,全仗姑姑多年對鳳氏的付出,才能維持鳳氏一脈的和諧安定,如今姑姑身子不行了,再擔不起鳳氏責任,二叔就想取而代之,接掌家族的一切……”她故意頓了頓,深深瞧了鳳常演一眼。


    他膽顫心驚,愕然她竟將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徹。


    “二叔,就算姑姑不幸過世了,鳳氏也還有我,少本不在時,我才是名正言順的主事,你年歲已高,又有三房妻妾,何不好好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呢?況且,你那房畢竟是鳳氏的二房,地位尊崇,我又怎可能虧待你!”


    餘芷芃以當家主母的口吻說話,恩威並濟,儀態沉穩,竟讓鳳常演這個長輩說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反駁的話。


    一旁的鳳少本綻笑了。這女人他沒看錯,果然擔得起鳳氏,倘若她真是他的妻子,不知該有多好……


    突地,濃濃的遺憾與失落湧上心頭,他自詡天之驕子,可竟然沒有得到她的福氣!


    鳳常演黑下臉來。“我……我沒想過要奪取當家之位,你別含血噴人!”他終於找迴舌頭,發話駁斥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想挑撥我與少本叔侄之間的感情嗎?!”他反過來指控她居心叵測。


    她冷笑。“二叔,我雖當家沒多久,但也看得分明,你要解藥不是為了少本,而是以為有了解藥,等姑姑一死,你就能控製少本,掌控鳳氏的一切,我沒有說錯吧?”


    鳳常演的表情一陣驚慌。“你冤我……”


    “二叔,你不必多說,芃兒瞧得明白的事,你以為我就不清楚嗎?”鳳少本終於開口了。“你與姑姑鬥了多年,我不是不知道,會裝聾作啞,隻因姑姑的一句話說‘家和萬事興’。”


    這下,他真的臉色大變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極為忿忿不甘。“你爹早死,我是二房,由我繼承家業有什麽不對?憑什麽要交給寶芝那個女流,於情於理都是不公——”


    “二哥,你不該這麽說的。”突地,病重的姑夫人,也就是鳳常演的小妹鳳寶芝,此時讓兩個丫頭攙扶著走出來。


    廳上人見了她無不大驚,鳳少本更是一個箭步趕到她身邊,從丫頭手裏接過她搖搖欲墜的虛弱身子。


    “姑姑,您怎麽下床了?”他無比緊張。


    鳳寶芝由他攙扶著坐下,一張臉白得不見半分血色。“咳咳……”她向圍過來的人搖了搖手,一時還沒有力氣說話。


    “姑姑,您還好吧?”鳳少本擔憂的急問。


    “咳咳……我沒事,隻是時間不多了,有些話不說就來不及了……咳咳……”她幾乎要咳出血了,但一雙眼卻直直望著負手立於一旁、表情冷漠的二哥。


    鳳常演抿著唇,老半天才不情不願的道:“小妹,你有話對我說,喚一聲我去見你即可,這樣拖著身子出來,萬一出什麽事,我如何擔待?”


    她孱弱一笑。“二哥,你多久不曾瞧過妹子一眼了?”


    “我……”他啞然。自她生病以來,他一次都不曾去探望過她,不是不關心,就隻是純粹不想見到她。


    “二哥,咱們之間的心結是不是該解一解?不然我可要帶著遺憾離世了……”她苦笑。“你當真不知大哥為何舍你……而將主位留給一介女流的我嗎?”


    提起這個大哥,鳳常演的不平全寫在臉上,憤恨地說:“他怪我不慎害死大嫂,對我懷恨在心,才不願意讓我繼承家業!”


    鳳寶芝虛弱的搖著頭。“你隻是……介紹大夫為大嫂治病,誰會知道那名大夫是個騙子……醫死了大嫂,這事大哥沒有怪你,他是怪自己不察……”


    鳳常演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暴突。“既然他不怪我,那又是為什麽?”


    “咳咳……那是因為你待人太陰狠了……”


    她幽幽地瞧他。“那名大夫事後被你殺了不是嗎?”


    聞言,他臉色倏地一變。


    她歎了口氣。“你聰明謹慎……照理……大哥身亡後,該由你撐起鳳氏才是,但是,在大嫂被醫死之後……你為了贖自己誤找庸醫的罪……不僅找人偷偷殺了那名假大夫,甚至連對方的家人都不放過,男眷被逼到街上行乞……女眷被送去妓院賣身……”


    “既然你們知道這事是我做的,就該知道我沒有錯,我是為大嫂報仇!”他咬牙切齒道。


    她悲哀的望著他。“大哥宅心仁厚,而你卻如此狠絕……咳咳……這樣的性情如何有容人之量?鳳氏家族之大,牽扯之多,問題層出不窮,你如何包容?大哥憂心不出幾年……龐大的鳳氏會因此四分五裂……”她潸然落淚。


    鳳常演僵在原地,久久無法言語。


    “二哥……大哥用心良苦,我受他所托……這些年雖不能盡如你意,到哪我何嚐不是事事尊你為長?”


    這話所言不假,他這妹子,這些年來確實未曾虧待過他。他緩緩低下頭,心中五味雜陳。


    “二哥啊,大哥死前還放心不下你,百般囑咐我,不管如何,咱們兄妹三人才是支撐鳳氏的唯一力量,絕……絕不能、不能跟你反目!”連續說了這麽多話,她耗盡精力,抓著胸口,痛苦的咬牙,似是撐不下去了。


    “小妹!”鳳常演見狀,老淚瞬間急湧,上前緊緊抱住自己的妹子。


    鳳寶芝被這麽一抱,心頭一暖。“二哥,這迴妹子真要撒手不管了,之後的一切就要靠你了……”


    他哽咽不已,很多事說開了,多年的心結終於散去。“你放心,鳳氏不會毀在我手上的,咱們還有少本與芃兒不是嗎?有他們兩個,你有什麽不能放心的?”


    她全身無力,顫抖地將手伸向餘芷芃。“芃兒……你、過來……”


    早就淚眼婆娑的她快步上前。“姑夫人——”


    “還叫我姑夫人……我是姑姑啊!”鳳寶芝撫著她的發絲,極為寵愛的說。


    餘芷芃含淚點點頭。“姑姑。”這聲姑姑是真心真意的,從第一眼見到這位長輩時,她就給足自己溫暖,是她見過最慈祥的長者,如今病弱至此,她也不由得悲從中來。


    “孩子,我以為你做不到……沒想到你卻做得出奇的好……幾件事你處理起來比我還有條理……姑姑很驚喜……難怪小本會將你帶迴來,鳳氏有你……姑姑死也無憾了——”


    話音倏停,鳳寶芝一口氣上不來,厥了過去,所幸沒多久又迴過氣來,轉醒之後,她用力喘著氣,進的氣息稍,出的氣息多,她激動的握住鳳少本的手。


    “孩子,姑姑一生無子,隻當你與小鳳是我親生,姑姑要走了,接下來的路,你與芃兒要攜手同行……”她氣若遊絲,儼然彌留了。


    “姑姑——”


    鳳少本痛哭嘶喊,這一喊她又稍稍迴神。


    她雙目無淚,將他的手與餘芷芃的交疊在一塊。“芃兒,小本是真心喜歡你的……如果可以,斬斷過去,永遠、永遠留下來陪他吧……你是唯一可以走進他心裏的人,不要辜負他啊……”


    話到此,鳳寶芝甚至等不到她接的話,這位為鳳氏盡心盡力一輩子的老婦人,從此與世長辭了。


    大廳上,不知何時早已擠滿了人,所有宗親都到了,哭聲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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