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鑒明白情況不對,他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隻能催促著清流,“大人,別管我,越快越好!”


    坤寧宮,太醫院的禦醫們都想盡各種辦法替江皇後吊著氣,參湯一碗接一碗的送進去,浸染著紅色的溫水一盆盆的端出來。暴君皇帝站在庭院裏,他緊張到搓著手,來迴跺腳,卻幫不上任何忙。聽到裏麵江皇後撕心裂肺的吼聲,暴君皇帝的心都像是揪起來似的,想要直接邁過門檻的跑進去。


    福公公卻攔著說,“陛下,這種女子生產見血光的地方,您可進不得啊。”


    “朕有何進不得?那是江兒,你個奴才!這時候竟然還像是前朝的那些老東西似的,跟朕說這些條條框框,怕不是書都讀到肚子裏去了!”暴君皇帝想要揮開他的手,福公公卻直接撲通的跪在地上,“陛下!老奴得皇後娘娘和九公主的照拂,如今跟您一樣,都希望娘娘能夠平安。”


    “可如今屋子裏有太醫院的禦醫,還有九公主在裏麵,您就算是去了,也幫不到什麽啊!”


    “況且,您是真龍天子,這若是龍氣衝撞到了腹中虛弱的胎兒,老奴實在是為了皇後娘娘和皇上、皇嗣著想啊!”福公公頭狠狠的磕在地上,暴君皇帝被他這麽一番說辭給弄得,倒是也冷靜了幾分。他坐在搬來的藤椅上,揮揮手的說著,“起來吧。”


    福公公鬆口氣的站起來,暴君皇帝瞥了他一眼,掏出懷裏的手帕扔過去,“擦擦頭上的血。”


    “朕豈會不知道你說的那些?隻是關心則亂,裏麵是江兒,朕以前曾經錯過一次,隻想著跟江兒攜手共度餘生,眼看著前朝的事情都已經放手交給太子他們,朕能夠陪著江兒在後宮過著天倫之樂的日子,可為何江兒的命總是這樣?幾次遇到危險,難道是朕從前太過冷酷暴戾,所以是上天在懲罰朕?”


    暴君皇帝忍不住自責的想著,福公公看他隻不過稍瞬就憔悴了許多的樣子,到嘴邊的安慰也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宮裏的皇子們都接到消息,紛紛趕來,所有人都圍在庭院裏,不敢靠近。念白和六公主也都站著替江皇後和腹中的孩子念經祈福,慢慢的,坤寧宮外倒是站滿了許多人。


    此刻,宮婢太監們都跪著念經,這經文的聲音越來越大,有種令人能夠安靜下來的力量。


    清流侍衛拎著徐鑒趕迴來,他到庭院裏的時候,雙腿都有些發軟。暴君皇帝站起身,指著裏麵沒有說話,徐鑒立刻便點頭的說著,“陛下放心,臣定當竭盡所能!”他換掉那身髒兮兮的外袍,趕緊跑進去。


    但到了坤寧宮的內閣,徐鑒便明白現在的情況有多麽危機。


    前腳踏進來,後腳便能夠聞到空氣裏瀰漫著的那種血腥的氣味,莫清綰跪在床頭,她用銀針吊著江皇後的氣血,她眼神落在江皇後隆起的腹部上,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呢喃著,“我讓你迴來,並非是奪走母後的性命的,若是你能聽得到,跟我一同努力,莫要讓她離開……”


    第四百七十五章 涅槃重生


    徐鑒畢竟是處理過許多複雜情況的,他隻深唿吸片刻就調整狀態的沖跪到臥榻邊沿。


    直到他把莫清綰手裏的銀針搶過來,莫清綰才注意到身邊出現另外一個人,她眼眸晃動的盯著徐鑒,雙手顫抖的拽著徐鑒的衣擺道,“徐大人,救救母後!”


    徐鑒初次看到九公主露出如此的表情,在他的印象中,九公主似乎永遠都是運籌帷幄的。


    莫清綰無論遇到任何情況都能夠立刻想到解決辦法,甚至宮中的人都在傳言,女子入朝為官以後,九公主勢必能夠跟太子殿下攜手,創造出女帝臨朝的佳話。但現在跪在臥榻前,雙手沾滿鮮血的莫清綰讓徐鑒明白,她終究是孩童,哪怕是心智成熟一些的孩童卻也有恐懼和害怕的情緒。


    能夠感覺到生命在掌心中慢慢流逝,莫清綰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


    徐鑒將手指搭在江皇後的掌腕上,感覺到脈象儼然虛浮,他立刻吩咐身邊的醫倌兒取來兩片參,含在江皇後的舌尖之下。莫清綰靜靜地站在臥榻邊沿,她忽然感覺心口一頓猛烈的劇痛,隨即眼前漆黑的搖晃趔趄,等她勉強的扶著臥榻的柱樑站穩時,發現眼前的場景轉圜。


    白茫茫的空間,笑眯眯的大和尚再次站在她的麵前。


    莫清綰能夠看到徐鑒仍舊在臥榻前努力著,但他們仿佛看不到自己,更看不到大和尚。莫清綰掀起唇角嘲諷的笑容,聲音格外清冽且夾雜著憤怒的質問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慈悲嗎?你將我送迴來,卻讓我麵對如此的景象,是要故意讓我知道,我的出現是錯的,會讓所有人都飽受痛苦嗎?”


    “不。”


    胖和尚搖搖頭,他從軟綿綿的白色雲朵之中跳下來站在莫清綰的麵前,用手指輕輕戳著她的眉心,“江皇後命中注定有此劫難,她的性命和腹中原本九公主的性命是捆綁在一起的。如今,事情的轉機在你的一念之間尚存。保全他們,還是保全自己,女施主會如何選擇?”


    “我死了,她們就能活?”


    莫清綰心緒平靜的問著,胖和尚唇角浮動的點點頭。


    世界仿佛在此刻安靜,莫清綰垂頭摸著掌腕佩戴著的翡翠玉鐲,眼眸中浮動著戀戀不捨之意,隨即她篤定的掀起眉眼,一字一句的說著,“我會離開,來換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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