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不來萬寧寺尋紫草,自然不會有如今昏睡不醒的事情……她會依然是皇宮裏最開心快樂,肆無忌憚享受著萬千寵愛的九公主。這一切,歸根結底仍舊是源於我,我難辭其咎。”


    林疏陌幾夜都沒有合眼,卻沒有像是六公主般的守在小奶糰子的臥榻前。


    他不敢靠近,隻能遠遠的觀望著她。林疏陌甚至是心中有著一股隱隱的念頭,好似他的出現才是帶給小奶糰子一切悲慘和苦難的原因。當初小奶糰子在萬寧寺遭遇眼疾,也是有他在。


    林疏陌甚至是在這幾天生出了離開小奶糰子的念頭,如果他的離開能夠換迴九公主的一世平安。


    那麽縱然是在遙遠的地方聽著她的消息,又如何呢?


    暴君皇帝看著林疏陌的眉眼神情,似乎是猜到了他心裏的念頭,出言打斷他的思緒,“不知道綰綰有沒有跟你說起過,朕年少的時候,也差點因為行差踏錯而做出令朕後悔終生的錯誤決定。”


    “那時候,朕隻覺得若是把江兒留在冷宮,對她或許來說是好的。”


    “畢竟後宮紛紛擾擾,連朕都沒有辦法全身而退,平衡著前朝和後宮的關係。江兒那時候沒有依靠,又帶著綰綰,若是在冷宮中許是她們最好的歸宿。但朕在看到綰綰從禦花園的假山上摔下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自以為是的對她們好,卻是剝奪了她們選擇的權利。”


    暴君皇帝時至今日,仍舊偶爾會在夢魘中懊惱和後悔。


    “綰綰曾經跟朕說過,若是當年朕能夠聽她和江兒說說心裏話,便會知道縱然是前路有千難萬險,她也願意陪著朕一起去闖。因為這才是她的選擇,哪怕有困難也甘願。”


    暴君皇帝的話像是醍醐灌頂般,讓林疏陌迷濛的雙眼逐漸變得清明,像是堅定了自己的內心般。


    “若是綰綰現在能夠看到你這副樣子,肯定會失望的。不管她到底還要睡多久,亦或者是以後會發生什麽其他的問題,你都應該要陪在她的身邊,以最好的麵貌來陪她度過才是。”


    暴君皇帝抬起手,輕拍著林疏陌的肩膀,“別讓朕失望。”


    “綰綰是朕的心尖寶貝,朕捨不得把她交給任何人。但是朕看得出,綰綰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笑得很開心燦爛,甚至是能夠全身心的依賴你。”暴君皇帝的這番話,已經近乎於給林疏陌一個名分,隻是差那道聖旨詔書。江皇後出來尋暴君皇帝,遠遠看到他們兩個並肩站立在樹下的身影。


    那一刻,江皇後的心裏湧起些念頭。


    她一直都在想林疏陌身上的那股熟悉感到底來自於何處,在東夷國的時候,江皇後以為林疏陌是國君之子所以才會熟悉。但今日她終於想明白,林疏陌是像極了暴君皇帝年少時的樣子,一樣的恣意張揚,一樣的溫柔篤定,也有著同樣的細膩心思和猶豫心腸。


    ——


    萬寧寺的臥房,六公主坐在小奶糰子的床榻前,輕輕的給她餵著湯藥和米粥,看著她順著嘴角流淌下來的湯藥,她抬起帕子替小奶糰子輕輕擦拭著,低聲念叨著,“九妹妹尋常是最愛美的,今日這般模樣,你若是看到肯定是要氣壞了的。”


    “你可知道,父皇都已經千裏迢迢的趕來,聽聞京城裏麵都亂成一團了。”


    “要不是福公公攔著,恐怕現在太子哥哥都已經趕來了!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多少人放在心尖兒上的人,怎麽能如此放心的唿唿大睡呢?外麵的天都要因為你塌下來了!”


    六公主說著說著,眼眶泛紅的有些濕潤,她把湯匙扔到碗裏,抬起手擦拭著眼眶的淚痕。


    “九妹妹應該知道,就算是我跟念白在一起以後,跟他成親的四處去聽禪理,論佛道。我都是沒有真正的發過什麽宏願的。但是為了你,六姐已經破例了,若是你能夠醒過來,以後六姐便是跟著念白日日誦經……連肉都不吃了!”六公主替小奶糰子擦著臉蛋兒。


    躺在臥榻上的小奶糰子仍舊沒有半點動靜,安安靜靜的躺著。


    若是此刻莫清綰能夠看到自己,恐怕腦海裏第一個冒出來的便會是“睡美人”。


    隻不過,她不需要王子的親吻才能夠甦醒。此刻的小奶糰子陷進那個熟悉的純白夢境中,無論怎麽樣都走不出來。她感覺這裏的時間流逝跟外麵是一樣的,隻不過她不知道疲憊和飢餓,隻是一日日不停的走著,試圖能夠找到這片虛空的出口。


    小奶糰子第一日的時候覺得有些新奇,四處觸摸著,想要找到關鍵。


    可第二日的心情便是有些煩躁,她索性坐在地上,對著虛空高聲喊著,“喂,你們把我困在這兒,到底是要做什麽呀?前幾次來萬寧寺,你們就試探的把我給帶過來!”


    “我在這兒,你們又不露麵,難道是想要耍我玩嗎?”


    莫清綰的脾氣在此刻展露無遺,她插腰質問著。不一會兒,她便看到眼前的白霧逐漸凝結成一個身影,胖乎乎的倒是帶著幾分慈祥的笑意,小奶糰子眯起眼睛,疑惑的看著他問,“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看起來,好眼熟啊!”


    胖和尚搖搖頭,白霧幻化做的手指輕輕戳著小奶糰子的眉心,她便看到自己的靈魂從這具小身體裏跳脫出來,恢復原本的麵貌,跟他一樣漂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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