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蘇州!”


    蒼雲教眾對教主的命令是言聽計從,不敢違逆。


    “師父,我們為什麽要去蘇州?”小女孩眨巴眼睛不解。一旁的閻羅王笑著說道:“教主生在蘇州,定是想念了。”


    當年一塊“飛龍令”將淩楚瑜召入應天後,一生的命運就此改變。迴想起來,已經整整十年了。飽受磨難的他仿佛歸來遊子,心情卻不知會不會如同詩句中說的那般。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深夜,眾人皆熟睡,楊排風在刻苦練功,淩楚瑜將“梨花槍”傾囊相授,她自是喜不自收,加倍刻苦。


    淩楚瑜喝著美酒,吃著油滋滋的烤雞,見馮易煙心事重重地走來,笑道:“馮先生,莫不是深夜嘴饞?來,一起吃!”便把酒遞給他。


    素來滴酒少沾的馮易煙仰頭喝了一口,道:“多謝教主。”淩楚瑜道:“馮先生客氣了,有話直說。”


    馮易煙道:“教主,屬下認為如今我們當迴蒼雲山,整頓教務,訓練士兵,以防那些江湖門派。”


    淩楚瑜搖搖頭,道:“今日事後,江湖門派不會再對我教視如大敵,隻要不去招惹他們即可。至於教務,內有崔顏操持,外有吳犀把守,無需擔心。先生的徒弟還信不過?”


    吳犀之才,淩楚瑜心中有數,心思細膩,是可獨當一麵的大將。


    馮易煙也並不擔心吳犀之能,說道:“能得教主賞識,是他榮幸。可屬下擔心的是另有他事。今天聞悉八王爺趙德芳死訊,屬下總覺得蹊蹺得很,八王爺正值壯年,豈會突發疾病。”


    後世史書或許隻用了“寢疾薨”簡簡單單三個字記錄趙德芳之死,但其中深意到底如何,恐怕無人知曉。


    淩楚瑜歎道:“馮先生,我明白你心中憂慮,可此事乃皇家秘事,你我一介平民,豈能觸碰得了。王爺是得了什麽病死的,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隻要我們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行了。”他頓了頓,道:“做什麽事都成,可別做讓人害怕的事。”


    馮易煙咂舌道:“教主,你的意思是……”淩楚瑜搖搖手,道:“喝酒,喝酒!”


    從京城到蘇州並不遠,中途跨長江。楊排風年紀尚輕,又從未出過遠門,鞍馬勞頓實在受不了,可她性子又烈,說什麽也不坐馬車,淩楚瑜隻好從長江搭船,走水路到蘇州。


    一路上眾人遊山玩水,可把楊排風樂壞了,新鮮稀奇的東西總是能吸引小女孩的目光。


    抵達蘇州後,淩楚瑜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迴憶湧上心頭來。尋著記憶中的大道,來到一個大莊院前,門前綠蔭萌萌,頗具江南風情。


    門前仆從見來者甚多,不禁訝異,急忙上前道:“諸位好漢,可是前來托鏢?鏢局不在這。”他又細心說了一遍鏢局地址。


    仆從看著眼生,麵對來問,淩楚瑜一時間心酸,不知如何作答。沉默半晌,才緩緩說道:“不知淩姑娘在不在府上。”那仆從恍然道:“尊客是說小姐啊,不知尊姓大名?”


    “我······”淩楚瑜又欲言又止。


    仆從越瞧越奇怪,此時從府內走出一人來,衣著鮮亮,俊朗非凡,地位顯而易見。那人問道:“何事?”


    仆從答道:“姑爺,這些貴客想要見小姐。”


    “姑爺?”淩楚瑜心裏犯疑,整個淩家隻有淩紗兒一個女子,難不成是妹妹嫁人了。仔細一瞧,來者樣貌可辯,心裏欣慰道:“妹子終究是嫁給他了。”


    那人朝他拱手,恭敬道:“不知兄台······”他頓了頓,似乎見了意想不到的人,神情激動,顫聲道:“你······大······”已經語無倫次。


    “翔龍,能獨當一麵了。還娶了我妹妹,你可以啊!”淩楚瑜朝他胸口使勁一錘,似乎有些不甘。


    楊翔龍喜道:“大師兄,你還活著,我們還以為你······”淩楚瑜道:“你大師兄我命賤,閻王不收。”楊翔龍眼含熱淚,道:“大師兄,你等著,我這就去稟告嶽父大人。”說罷轉身就往裏跑。


    淩楚瑜緩緩步入府內,一切都是原樣,隻是多了一些大紅花袍和帶喜燈籠,看來妹妹是最近才出的嫁。來到正廳外,隻見淩柏川和蘇婉如在妹子的攙扶下站立。多年未見,二老鬢角已白。


    “爹、娘,不孝子叩首!”


    蘇婉如最是心疼,疾步上前將他扶起,泣聲道:“來,讓娘好好看看。”溫熱的雙手撫摸臉頰,擦去滾燙淚珠。


    淩柏川看著他身後的秦之槐等人,似乎明白什麽,上前道:“兒子剛迴來,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給外人看了笑話。”


    蘇婉如哭聲難停,道:“我兒子迴來了,就不能哭了,我才不管別人。”淩柏川急忙招唿眾人入內,又命人安排幾桌宴席,開懷暢飲。席間歡樂,淩柏川江湖閱曆豐富,而秦之槐等人也見多識廣,眾人談吐甚健,而蘇婉如則不停給兒子夾菜,生怕餓了。而淩紗兒多年不見兄長,纏在身邊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深夜,淩楚瑜隨著父親來到書房,許久沒有父子相談了,沏上今年剛采摘的碧螺春,茶香嫋嫋。


    淩楚瑜道:“孩兒不孝,兩狼山被敵軍包圍,僥幸逃生,隨後流落五台山,未得稟報,害得爹娘擔心。”


    淩柏川道:“你能活著已是萬幸,不然你娘真的傷心死了。”


    他被困清涼山,消息閉塞,根本沒有知曉他還生還,不禁內疚,害得爹娘擔心。


    淩柏川道:“看來你已知曉你的身世了。這些年我都瞞著你,就是為了遵循你生父遺願,讓你平凡過一生。”淩楚瑜搖頭道:“世事無常。爹,孩兒到現在都難以置信,越是有意讓我避開,可這命運似乎有一種神秘力量,冥冥中指引著我。”


    淩楚瑜將自己在五台山碰到的事以及做了蒼雲教教主的事說了,淩柏川歎道:“天意,都是天意。當初駱師姐把你帶來蘇州,就是為了躲避一切。可你身上流的血脈,讓你遲早擔起大任,這都是宿命。”


    命運之說,玄之又玄,但真的降臨在自己身上,誰又說得清,誰又道得明。


    淩楚瑜道:“所謂命運,不過是自己願不願意做而已。倘若真的願意,結果也就不這麽重要了。”淩柏川微微吃驚,笑道:“不易,你真的長大了。”


    父子二人談了一會,屋外叩門聲傳來,蘇婉如手捧食盒而入,裏麵是一壺酒和幾個小菜,十分精致。淩楚瑜聞了聞,讚道:“許久沒嚐娘的手藝了。”蘇婉如笑道:“那就多留幾日,娘每日都給你做。”


    多留幾日,言下之意就是知道他遲早離開,淩楚瑜心中難舍,道:“那我就多陪陪娘。”淩柏川笑道:“隻怕酒無好酒,菜無好菜。”淩楚瑜不解,卻聽蘇婉如道:“不易,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跟王姑娘的婚事也得談了。不過那個聞人姑娘我看也不錯,不如兩個你都娶了吧。”


    一陣嘮叨,淩楚瑜大感頭疼,不知如何應對。又忽想不對,爹娘怎麽知道聞人清。原來五台山一別,聞人清返迴太行山,沿途改道蘇州,親往淩家鏢局,告之他尚在人世的消息。而淩柏川夫婦為了他的安全,也沒向外人提起。


    三人嘮了一夜家常,夜深才散。淩楚瑜迴到房中難眠,便悄悄出了淩府,往燈火闌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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