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天波楊府,安頓好秦之槐等人後,淩楚瑜隨佘太君前往楊家祠堂。


    推開厚重的大門,楊家曆代先祖牌位赫然在目,香火忽明忽暗,檀香幽幽傳來,莊嚴肅穆。


    淩楚瑜看著最下兩排,是楊繼業和幾位戰死兄弟的牌位。其中缺了三個,應該四郎、五郎和自己的,後來得知三人仍然在世,佘賽花才讓人取下。


    能入楊家祠堂,淩楚瑜已然是堂堂正正的楊家人。


    佘賽花正色道:“跪下,給曆代先祖磕頭!”


    淩楚瑜跪在蒲團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隻聽佘賽花道:“曆代先祖在上,楊繼業之妻佘氏帶淩楚瑜認祖。希望列祖列宗多多保佑,平安喜樂!”


    “楊家多遭磨難,男丁凋零,我兒留在京城,唯恐兇多吉少。臨行前祭奠列祖列宗,望多多保佑。”


    佘賽花誠心祈禱,已然沒有之前殺伐之氣,取而代之是一副慈母模樣。


    淩楚瑜也知道,雖然皇上饒恕了自己,可難免日後生變,唯有遠離京城,安分守己,才能平安。如今大敵已除,大仇得報,也正是他離開的時候了。他不知如何開口,佘賽花似乎早就知曉,帶他入祠堂,算是告別。


    佘賽花歎道:“兒啊,本想留你在身側,可時不與你,勢不相融,唯有遠走他鄉,方能平安。”淩楚瑜朝她磕頭道:“母親搭救之恩,兒至死不忘。”


    佘賽花微微頷首,在祠堂的案桌上,取下一個供奉的盒子,長四寸,寬兩寸,交到淩楚瑜手中。


    淩楚瑜雙手接過盒子,分量不輕,細看之下,乃一個梨花木所製的木盒,上麵還刻有梨花圖案,精巧細致,光是盒子就造價不菲。更重要的是,這個盒子極為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母親……這是?”淩楚瑜不知盒子內放的是何物,想來能擺在祠堂之內的,定然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佘賽花示意他打開,這才緩緩啟開。隻見盒子內竟是一把寒光皪皪的槍頭,槍刃形如柳葉,槍箍是由精鋼打造,形若梨花。


    “這是一把梨花槍頭,是令公生前讓能工巧匠所製,由淩家鏢局送來……”


    淩楚瑜恍然大悟,這盒子就是他當年從鍾萬裏手中奪迴的鏢物。當年幾個師弟不掛鏢旗,被大盜奪去。鍾萬裏知道是淩家鏢局的封條,也不敢打開,不知裏麵是何物。


    鏢物失而複得後,送入天波楊府,因誤了時辰,師弟顧顏被七郎打出府門,淩楚瑜氣不過,與之交手,隨後便有了一人戰六郎的壯舉。


    “本來是打算傳給兒子中武功最高的五郎,讓他將楊家槍發揚光大,可惜他如今出了家,慈悲為懷,便用不上了……”說到這裏,佘賽花不免有所感傷。


    佘賽花忽問道:“聽六郎說,令公被困兩狼山時,已將楊家梨花槍法傳授於你,是嗎?”


    淩楚瑜點頭道:“迴母親,正是如此。”


    佘賽花道:“那就對了,既然你得完整楊家槍,那這個槍頭就該由你傳承下去,楊家槍法也該由你發揚光大。”


    淩楚瑜受寵若驚,推辭道:“孩兒何等何能,擔此大任。母親還是傳給六郎吧。”


    若說血脈嫡傳,自然是六郎楊景當之不愧。


    而老人卻道:“六郎駐守邊疆,整日忙於軍務,武功又沒你好,如何當得此任。既然令公傳你槍法,已認定你為傳承之人,就不要推遲了。我相信令公的眼光。”


    淩楚瑜抱著木盒,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又朝著楊繼業牌位磕頭道:“孩兒定讓楊家槍發揚光大。”


    待淩楚瑜起身後,老人語重心長道:“兒啊,不日你就要離京,為娘舍不得。你身為蒼雲教教主,以後自當約束手下,為天下蒼生造福啊。”


    蒼雲教曆來就有拯救天下蒼生的教義,淩楚瑜身為教主,也當義不容辭,道:“定不辱楊家忠義。”


    佘賽花微笑點點頭,讓淩楚瑜退出了祠堂,自己則留在裏麵敲鍾念佛。


    自從楊家遭逢巨變後,每日一個時辰的禱告已成了習慣,似乎在為楊家積累陰德,洗刷殺孽。


    走出祠堂後,淩楚瑜迴到住處,在夥房前碰到了楊排風。


    女孩在法場前絲毫不懼,揚言拚命,讓淩楚瑜頗為感動。


    “師父……”楊排風低聲道:“原來師父就是爹常常提起的八少爺,那個經常和七少爺偷東西吃的家夥。”說罷便撲到他懷裏哭了起來。


    淩楚瑜黯然神傷,想起楊喜至死仍然扛著楊家大旗,心痛如絞,摸著她的頭發,柔聲道:“你爹是個好漢,他一直掛念著你們母女,整天說你纏著他學排風掌……”


    楊排風泣聲道:“師父……徒兒要……要跟著你,學好本事,有朝一日替爹報仇,替楊家報仇。”


    麵對故人之女,淩楚瑜不忍拒絕,道:“好,徒兒你告訴你娘,若她放心,今日起你便跟著我了。”


    “嗯……”


    接下來幾日,淩楚瑜去城中工匠,給梨花槍頭配了槍杆,以馬槊杆製作成的槍杆,堅硬不失柔韌,再配以潔白槍纓,一杆梨花槍就此而成。


    終是到了分別之日,楊排風告別母親,哭得不成樣子。佘賽花雖是女中豪傑,也難過親情一關,流下熱淚。


    “兒啊,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今你將遠行,讓做母親的幫你剪剪發。”


    淩楚瑜在對遼國戰後,頭發損毀,參差不齊,他本人也沒有留心,平日裏就往後一束,簡單大方。可隨著頭發漸長,也越發不美觀,秦之槐等人心想堂堂蒼雲教主,起碼修些邊幅,但又不敢直言,唯恐提起他傷心事。而佘賽花就要和兒子分別,這才想著在遠行前,給他修上一修。


    佘賽花手拿剃刀,輕輕一刮,細心地修剪著。作為人子,是沒有資格自己剪頭發,唯有母親的巧手,才能修剪。


    期間無話,關懷都在這一刀刀地精心修剪中,如春風化雨,潤化心扉。不知不覺,佘賽花放下剃刀,用青帶將淩楚瑜頭發束起來,輕聲道:“好了。兒行千裏,前路漫漫,唯有青絲寄親情。”說罷收起第一刀削下的頭發,小心握在掌心,轉身入了大堂。


    淩楚瑜朝著老人的背影磕頭,起身對著嫂嫂弟妹深深一恭,轉身出了天波楊府。在他身後,跟著一匹黑馬,黑馬上掛著一把銀槍,還有一個左肩背著包袱,右手拿著一根燒火棍的女孩。


    殊不知幾年後,那個哭得稀裏嘩啦的女孩重返天波楊府,已是性情潑辣女英雄,一手燒火棍法,殺法迥異,即便是楊六郎也誇讚不已,乃楊門數一數二的女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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