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家住了幾日,除了白日陪在佘太君身旁說話,淩楚瑜唯一關心的就是上官家和潘家。


    韓昌入宋,若沒有潘仁美鼎力支持,隻靠一個已降為平民的上官飛和一個上官世家,絕難辦到。倘若潘家隻是出於某種目的和耶律休哥聯手,尚不構成威脅,可若是雙方勾結,圖謀大宋江山,那就是罪大惡極,千古罪人。


    因為仇東時的叛逃,使得全部蒼雲教分舵都得暫時關閉,遷移別處,無法對上官家調查,而潘仁美如今勢力滔天,也極難展開調查。


    如今皇上寵幸潘家,若想扳倒他,如撼泰山。除非是找到潘家勾結遼國的鐵證,才能一舉鏟除。但此事定是由上官飛和其親信所為,難以入手。多日來苦無結果,淩楚瑜甚為頭痛。


    他迴到楊府,已是深夜,早就饑腸轆轆,楊家素有家規,過了飯點就無餐可食,隻能自行解決,恆古不變。淩楚瑜摸了摸肚皮,道:“出去吃吧。”


    他住在最裏的廂房,旁邊就是夥房,他剛出房門,就看見夥房,迴想起曾經和七郎一道偷吃,被楊喜追出幾條街的往事,不禁黯然,竟不自覺朝那邊走去。


    推開門後,裏麵暗暗無光,可他沒有點燈,竟也能行走如常,哪裏是灶台,哪裏是廚具,都一清二楚。


    淩楚瑜童趣大發,熟練地走到西南角放醬鹵肉的地方,摸出一大塊鹵肉,就著白酒邊吃邊喝,暢快淋漓,吃完還嘬了嘬手,迴味無窮。


    “這鹵肉竟和楊喜大哥做的一模一樣。”淩楚瑜想起了那個廚藝俱佳的楊喜,他恪盡職守,大公無私,很得楊家信任,是一個好大哥,可惜死在了突圍的路上。


    吃飽喝足後,淩楚瑜抱著一壇美酒,灑了一圈,以是祭奠。


    連著兩天,淩楚瑜日子過得不錯,晚上都會偷摸地去廚房開小灶,引得楊府裏下人議論紛紛,說是家裏進了賊。但佘太君向來嚴厲,若隻是憑空推斷,沒有人贓並獲,定是嚴懲。所以管家加強府裏戒備,甚至還在廚房外安排人手巡邏,可廚房每夜都丟東西,詭異至極,後來還傳出鬧鬼之事,被管家嚴厲封口,這才沒有傳到佘太君耳朵,殊不知不僅有鬼,而且是個狡猾的內鬼。


    淩楚瑜雖覺得有趣,但弄得後院人心惶惶,也覺不是。本想就不在如此,安分幾天,半夜卻被酒蟲鉤醒,輾轉難眠。不是因為外街無酒賣,而且楊府的燒刀子極為烈,喝習慣了後外麵的酒便寡淡無味,這才起身想偷喝兩口,已解饞蟲。


    此時也過三更,府裏家丁覺的幾日無事,便不再守著,各自迴房休息。淩楚瑜施展輕功,稍稍潛入夥房。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原本存放酒的台麵竟空空蕩蕩,心想著是防賊藏了起來,便四下摸索。


    燒刀子酒香濃烈,淩楚瑜靜下心來後,捕捉到一絲酒香,順著氣味聞去,走到了東北角灶台。他俯身嗅了嗅,確認無疑,伸手將藏在角落的酒壇抱起,撕開酒封,登時香氣四溢,連忙咕嚕喝了幾口,方覺痛快。


    突然間,隻覺得黑暗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射了過來,淩楚瑜雖目不視物,但聽覺嗅覺極佳,急忙側身閃躲,隻見一團小黑影衝了出來,極為靈巧。


    “你是誰?”淩楚瑜問道。可那小黑影並沒有理會,朝他撲了過來。


    接著一絲月光,淩楚瑜隱約看清黑影手中似乎拿著一根短棒,直戳自己肩頭。這一招飄忽不定,極為精妙。淩楚瑜右臂輕抬,連封帶擊,啪地一聲輕響,擊中那黑影的肩頭。


    “呀!”那黑影尖叫一聲,竟是雉女之音,驚得淩楚瑜急忙撤掌,好在他並沒有用上內力,否則眼前這個小姑娘可就岌岌可危。


    “你到底是誰?為何藏在這裏。”淩楚瑜生怕傷及無辜,急忙撤掌。


    “你這偷東西的小賊,看我不生擒你交給老夫人處置。”說罷又衝了過來,手中短棍一圈,晃晃蕩蕩,亂人視線,讓人難以辨認擊點在何處。


    “楊家槍?”淩楚瑜微微一怔,夥房雖視線不清,但他對楊家槍極為熟絡,一瞧便知。身為楊家人,男女隨時可投身作戰,故而楊門內人人習武,都會幾招楊家槍法。


    “將門無弱兵!”淩楚瑜暗暗驚歎,就連一個小小女孩使得有模有樣,心生慰藉,右手輕擋,一一將對手招數格開。


    與那小女孩對拆了幾招,發覺她的槍法乃正宗梨花槍,而且招式學得大半,不由生疑,“難道是幾位兄弟的遺孤?”他忽生憐憫之心,下手就更輕了,唯恐傷了她。


    和那小女孩又鬥了十來招,對手已經氣喘籲籲,可她氣勢絲毫不弱,鬥誌卻也十分難得。可淩楚瑜生怕打鬥聲驚醒家丁,若鬧到老夫人那裏,他也討不了好,便想息事寧人,反手一抄她的手腕,將木棍奪去,順勢輕點,將小女孩點到在地。


    他微笑道:“你武功不錯,假以時日,定成一代高手。”說罷將空的酒缸放下,轉身離開。


    原來他與小女孩拆招時,就將酒喝了精光,雖是遊刃有餘,但也算以大欺小。


    他剛邁出院子,忽然後頸生風,顯然是小女孩衝了過來,她堅韌不拔的性子淩楚瑜倒是喜歡得很,迴身輕撥,搭在她小手腕上,將她輕推開來。


    借著月光,隻見一個臉黑乎乎的小丫頭正鼓著腮幫,惡狠狠地看著自己,而她手中也不是短棒,而且一根夥房用的尋常燒火棍。


    淩楚瑜攤開右手,隻見掌心和手背都有黑色炭點,顯然是這小姑娘手裏的燒火棍所致,笑道:“你武器也挺特別的。”


    小姑娘用衣袖擦了擦臉頰,不曾想她躲在灶台角落,衣服也沾染炭灰,是越擦越髒,用大人的口吻道:“大膽毛賊,竟敢小看天波楊府。他們都說鬧鬼,我偏偏不信,今天給我逮到了吧。”


    淩楚瑜笑道:“那你為何不喊醒他們,好將我拿了?”小女孩猶豫一會,道:“哼,我一叫你定會逃跑,到時候他們見不著你,反而說我胡鬧。我定要抓了你,讓他們刮目相看。”


    沒想到她年紀雖小,卻也心高氣傲。淩楚瑜苦笑不得,道:“那我也就不跑了,你傾盡全力,看你能不能將我擒住。”


    “真的?”小女孩眼珠一亮,喜道:“說話算話!”


    淩楚瑜拍了拍胸脯,道:“一言為定。”他酒氣上頭,見小姑娘如此可愛,不免激起他的玩心。


    小女孩將燒火棍捏緊了,心想著對手武功極為厲害,隻能智取,不可力敵,燒火棍輕飄飄攻來,乃是楊家槍法的“狂風擺柳”。


    這一招看似輕柔,實則暗藏勁力,就如柳枝在狂風中搖擺不定。可惜她年紀約莫十歲,力道極微,雖得輕盈之態,卻失力道,淩楚瑜也不用避讓,一掌拍出,隻用一分力道,就能將招式化解。


    可掌力剛迎上,燒火棍卻忽地轉彎,朝淩楚瑜下盤攻去,使出一招“夜叉探海”。


    淩楚瑜又是一奇,心想這小女孩天資極為聰慧,知道自身力量不足,便想以巧勝之。她身材本就嬌小,淩楚瑜俯身格擋有些來不及,便想急退幾步。豈知小女孩並沒有攻他下盤,忽然又變招,燒火棍往上一衝,點向淩楚瑜下巴,其勢急險,乃楊家槍法中的“火焰穿雲”。


    小女孩憑借身材嬌小靈活,將楊家槍法的招式運用得淋淋盡致,再有她手中是約三尺長的燒火棍,所為“一寸短一寸險”,招式更添加幾分疾險的殺意。


    淩楚瑜心想:“如此孩童,能將楊家槍法運用得如此純熟,實在不可小看,卻不知她是哪位兄弟的遺孤,若我再指點一二,過個三五年,必成大器。”他轉念一想,“或許跟清兒是一個路子。”


    小女孩見久攻不下,忽然下蹲,將身體縮成一團,朝淩楚瑜身後滾了過去。她此舉雖滑稽,卻如兔子般靈巧,淩楚瑜背後空門大露,她揮舞著燒火棍點了過去。


    淩楚瑜並非大意,而是這小女孩鬼精得很,竟能想出如此招數,反身一拿,準確無比的將燒火棍棍頭捏住。


    小女孩大吃一驚,沒想到對手反應竟是如此神速,卻不知淩楚瑜是以“迴馬槍”才拿住了她。女孩急忙想抽迴燒火棍,卻被鉗製得一動不動,心下也沒有主意,亂如麻,下意識抬起左掌,唿一掌就拍了出去,直直朝著淩楚瑜小腹而去。


    淩楚瑜大吃一驚,不是因為這一掌如何強勁,又或是精妙無比,也沒有做出反應,任由她打中小腹。小女孩打了這麽久,見第一次擊中對手,心裏大喜,嘴角上揚,開心笑了。殊不知這一掌隻能給對手撓癢癢。


    淩楚瑜凝視著她,忽道:“這‘排風掌’你是從何處學來的?”


    小女孩也吃了一驚,顯然沒有想到,道:“你怎麽知道我的掌法?”


    這“排風掌”乃楊喜獨門武功,他生前乃楊家夥房掌勺,鮮少無人交手,知道他這路掌法的,隻有淩楚瑜和楊希二人。


    淩楚瑜看了女孩良久,道:“你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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