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上一次北伐失利,此次北伐,趙光義改變戰略,部署東西中三路大軍,進擊幽州。


    東路以曹彬為幽州道行營前軍馬步水陸都部署,崔彥進為副,領兵十萬,從雄、霸兩州北進。中路以田重進為定州路都部署,率精兵一萬,自定州北趨飛狐,攻取蔚州。西路以潘仁美為雲、應、朔、代四州行營馬步軍都署,加封太師,率兩萬精兵出雁門關,攻克寰、朔、雲、應諸州。而皇帝趙光義不顧李應反對,與八王趙德芳等一幹武將,於東路隨大軍主力進發,禦駕親征。


    由於趙光義禦駕親征,為保周全,命米信為幽州西北道行營馬步軍都部署,率一萬精兵經新城並趨涿州,對幽州成掎角之勢。


    宋軍來勢洶洶,行兵神速,當遼國蕭太後得知消息,宋軍已越過拒馬河,往固安、涿州進發。她急忙下令在在南京留守的耶律休哥率麾下精銳進駐涿州,阻擊宋將米信,耶律沙進兵固安,以防幽州被成夾擊之勢,而韓昌為副,留守南京。又命東京留守耶律抹隻率軍馳援幽州。再派耶律斜軫率大軍對付中西兩路的宋路,以保證側後方安全,而她與不滿十七歲的遼帝耶律隆緒親率數萬精騎南下,進駐駝羅口,以為南京應援。


    蕭太後此番部署,是決心以騎兵之長和開闊平原的雙重優勢,集中主力先破宋軍東路主力,再移師向西,逐個擊破。而耶律休哥乃遼國名將,早就看清形勢,在蕭太後下發明令沒傳達前,早就率領麾下一萬“黃金飛龍軍”前往涿州,抵禦宋軍。


    盡管耶律休哥動作神速,可宋路的東路大軍推進太快,又有趙光義禦駕親征,士氣高漲,涿州城下交戰一日,就殺敵五千,其中有一千乃耶律休哥精銳。而此時曹彬主力已打敗耶律沙,奪下固安,立刻移師涿州,欲合圍耶律休哥。遼軍援兵未到,耶律休哥無奈之下,隻好撤軍迴到南京,等待援兵。


    “軍中升帳!”剛迴到南京的耶律休哥來不及休息,將頭盔一丟,急忙召諸將議事。不久,韓昌、耶律沙等諸將皆到,憂心忡忡。


    “此番宋朝皇帝領十萬大軍犯我南京,眼下固安,涿州已失,岌岌可危,諸位可有退兵良策?”此番耶律休哥出兵涿州,意在拖延宋軍進攻鋒芒,豈料對手戰力竟如此恐怖,著實讓他大吃一驚。


    此時耶律沙道:“於越大人,太後和抹隻將軍援兵最少要十日方至,以末將愚見,我們應當固守南京,等待援兵。”


    耶律休哥沉思道:“不成,我軍以精騎為長,若宋軍此時進兵,圍攻南京,騎兵發揮不出優勢,即便是援兵到來,也無濟於事。我們眼下應在涿州阻截宋軍,以防其北進,待援兵至,方成有利之勢。”說到這裏,他一拳重重打在桌上,自責道:“隻怪我輕敵,以為能以一萬精兵便可固守涿州。沒想到這是宋軍調虎離山之計。”


    此時韓昌道:“大人,千萬不要自責。此番宋軍十萬大軍,我們隻有區區三萬,難以分兵抵抗。隻待援兵一到,就是宋朝有二十萬大軍,也拿不下這南京城。”


    耶律休哥道:“話雖如此,但為將者要審時度勢,不能一昧保守,即使處於劣勢,也當爭取戰機。”


    韓昌隨他以來,多得他傳授兵法韜略,已隱隱有大將之才,不然耶律休哥也不會讓他留守南京。韓昌被其氣勢折服,熱血沸騰道:“大人有何吩咐,末將萬死不辭。”


    耶律休哥拍了拍他肩膀,道:“我大遼若都有你這等將才,馬踏中原易如反掌。”他頓了頓,道:“這些天我觀宋軍進兵動態,其真實意圖乃三路合圍我南京。”


    耶律沙點頭道:“不錯。這三路大軍齊發,讓我軍首尾不能顧。尤其是這東路十萬大軍,來勢洶洶,其餘中、西二路隻是騷擾,以牽製我軍,為東路大路爭取時間。”帳內遼將紛紛點頭,這也是為何蕭太後要調重兵嚴守南京之故。至於中西兩路,隻派遣一員大將應付足矣。


    耶律休哥忽道:“難道諸位就真的認為此番宋軍主力是東路大軍嗎?”


    眾將微微錯愕,韓昌奇道:“大人此話何意?這曹彬一路十萬大軍,勢如破竹,難道不是主力?”


    耶律休哥露出一個高深的微笑,道:“既然是主力,為何取得涿州和固安後,宋軍就沒有繼續進兵?”


    在場的都是身經百戰的將領,一聽便明白其中關鍵,宋軍要拿下南京,必須快速推進至南京城下,在援兵未至前拿下南京。如今卻按兵不動,現在想來,確實讓人費解。


    “難道是糧草不濟?”宋軍北伐,遠離國土,糧草乃根本,若沒有充足糧草保證,孤軍深入乃兵家大忌。


    “不會。”耶律休哥肯定道:“宋軍攻占固安後,理應沒有後顧之憂,此時若是我,定會乘勢而上,即便是拿不下南京,也可讓對手無法分兵襲擾我糧道。”


    韓昌忽道:“大人的意思是,若此刻我們前去偷襲宋軍糧道,定讓宋軍軍心大亂。”耶律休哥笑道:“不錯!宋軍在涿州固守,正好給我軍出兵襲擾後方的良機。也正因如此,我才堅信,宋軍此番主力,也絕不是東路大軍。”


    眾將無不佩服,耶律休哥能在劣勢下審時度勢,準確分析敵我態勢,的確是用兵如神。韓昌道:“末將願領一千精兵,劫斷宋軍糧道。”


    耶律休哥道:“好,韓昌,我的黃龍飛龍軍現在交由你指揮,斷其糧道後,還需夜間襲擾,疲憊於敵軍。”韓昌心頭一震,這“黃金飛龍軍”乃休哥王牌,能得此軍,畢生無憾,應聲道:“遵命!”


    耶律沙問道:“大人,若此路不是宋軍主力,那敵人主力又在哪裏?”耶律休哥道:“這一路不僅不是主力,而且我懷疑宋朝皇帝也不在此路大軍中。所謂的禦駕親征,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什麽?”眾將均震驚不已,若此東路大軍不是宋軍主力,那他們真正意圖又是什麽?


    就在曹彬攻占涿州的同時,中路大軍攻克飛狐,圍丘靈,攻蔚州;而西路大軍更是勢如破竹,連克寰、朔、應、雲四州之地。而征西將軍耶律斜軫接連敗退,隻能屯兵於蔚州以東,借山地節節阻擊。


    就在宋軍中西兩路大軍節節勝利之際,作為“主力”的曹彬部因被遼將韓昌斷其糧道,缺糧多日,而夜裏多被襲擾,軍心大亂,不得不退兵至白溝河。


    一哨人馬借著夜色,從應州星夜疾馳而去,領頭的人身著紅色鎧甲,鮮紅的披風後用金線繡著五爪金龍,赫然是宋朝皇帝趙光義。


    此次出征,表麵上是東路十萬大軍是主力,其實這是趙光義的疑兵之計。這十萬大軍是重兵緩馳,其目的是引誘遼國大軍主力,使其無暇西顧,而主力乃中路和西路大軍,尤其是西路大軍,是以皇家精銳和楊家軍組成部隊,出雁門關後,頓時橫掃四州之地,殺得遼軍潰不成軍。若照此進度,不日就能衝破耶律斜軫的防線,與東路大軍合圍,三路大軍直逼幽州城下,這就是趙光義精心設定的進軍計劃。


    可正當此得勝之時,忽然傳來曹彬部退守白溝河的消息,這讓趙光義震怒不已。若不能如期占領涿州,那三路大軍合圍的計劃就落湯。此時趙光義見中西兩路大軍已勝券在握,也心知曹彬非休哥對手,便帶著潘仁美和自己親衛隊一千人,趕往白溝河主持東路大軍的作戰。


    潘仁美雖死了兒子潘豹,但趙光義為了安撫潘家,領其接手代州一切軍政,鎮守雁門關的楊家軍便被其接管。不僅如此,出征前趙光義還封他為太師,與左丞相地位持平,像他在朝中軍中都能有如此權勢的,唯他一人,可謂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此番西路以他為主將,勢如破竹,節節勝利,連趙光義都誇其用兵如神,所以此番前去,以帶著他一道前去,隱約有讓他接手東路大軍主帥之意。


    潘仁美此次北伐是春風得意,他率領的西路大軍有功,這幕後功臣還得是楊家多年鎮守雁門關之攻。


    楊繼業在邊境多敗遼軍,尤其是雁門關一戰,十萬大軍中取將之首級,“無敵”令公深入遼軍。遼軍凡見楊家軍旗,都無比心驚膽戰。此次出雁門關,潘仁美有意削弱楊家軍,為兒子報仇,故而讓其打先鋒,心想一路打下來,楊家軍定折損殆盡。可是萬萬沒想到,以秦銘為首,趙德為副的楊家軍,所到之處,凡見楊、淩二旗,遼軍紛紛望風而逃,秦銘不戰而勝,席卷四州。潘仁美借刀殺人之計告吹,但他也因此受趙光義器重,真以為他和楊繼業般,無敵於天下。


    此次隨行的還有秦銘,他因先鋒開路有功,又得知他乃將門之後,被趙光義擢升為親衛首領,留在身邊聽用。


    三日後,趙光義趕到白河溝,第一件事就是斥令曹彬將大軍來往新城,與米信部匯合,其二是任命潘仁美為副,崔彥進為監軍,大軍集齊糧草後,便朝涿州進發。


    耶律休哥心知不敵,急忙退守南京,又故技重施,派人襲擾和偷襲宋軍糧道,以亂敵心。豈知這次宋軍派出秦銘,截殺偷襲部隊,遼軍損失慘重,不得不固守南京。


    而此時曹彬先鋒大捷,一直追到幽州外五十裏,正欲撤軍,而趙光義卻傳來軍令,讓其順勢攻打幽州城。曹彬本有所猶豫,認為此時攻打幽州不利,但他之前率部退守白河溝,惹得皇上大怒,生怕再觸龍顏,隻好遵旨而行。


    大軍圍攻幽州僅僅一日,便破城而入,遼軍殘兵倉皇東逃,曹彬萬萬沒想到這幽州城竟如此容易得手。此時趙光義親率兵前來,見幽州城破,欣喜若狂,心想之前賀令圖所言非虛,眼下的遼國內外憂患,兵不戀戰,可乘勢一舉收服燕雲十六州。


    “大軍進城!”在潘仁美的進言下,趙光義當即決定,不等其他兩路大軍,率軍進城。


    “皇上,微臣有奏!”此時秦銘前來,跪在地上。


    趙光義見他帶甲下跪,微微一怔,道:“秦卿,有何急事?”秦銘道:“皇上,此次圍攻幽州城,太過順利,微臣唯恐有詐,為了以防萬一,大軍還是不要全部駐紮入城為好。”


    “胡說!”潘仁美怒喝道:“如今遼軍潰敗,幽州已成皇上囊中物,何來欺詐?若不全軍進城,萬一遼國來犯,駐紮城外的將士豈不是進退不得,皆死於城下?”


    趙光義道:“秦卿,你說有詐,且詳細道來,不然延誤我大軍入城,罪則當斬。”畢生夙願即將達成,他激動不已,此時有人來阻,心下大怒,若非秦銘立了大功,他定斬不饒。


    秦銘隻是隱隱感覺不妥,至於哪裏不對,他也說不上所以然來。此時他冒死相勸,又拿不出理,十萬雙眼睛都瞧著他,一股寒氣在脊椎上下流動,渾身毛孔張開,腦袋嗡嗡直響,隻感覺麵對千軍萬馬也沒這般令人窒息。


    趙光義見他跪在地上,頭也不抬,不住顫抖,抬眼瞧著幽州城,朗聲道:“大軍進城。”幾陣號角聲,才將秦銘拉迴現實。


    趙德急忙拉他退到一旁,可秦銘早就雙腿如泡過醋一般,站立不起。當他迴過神來,十萬大軍已盡數開進了城。


    “秦銘,醒了沒有?”趙德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他猛然炸醒,呆呆道:“大軍進城了?”趙德見他魂魄歸體,這才放心道:“剛才嚇死我了。”他揉了揉胸口,道:“剛才你去阻攔皇上進城,當真不要命了?”秦銘急忙道:“快跟我進城,這幽州城有危險。”


    此刻城中居民歡唿雀躍,這裏大半數居民都是宋人,見趙光義進城,紛紛感恩戴德。曹彬急忙派人進駐各個要道,防守城郭。


    秦銘進城後,急忙朝糧倉和武器庫而去。趙德在後麵追問,他始終一言不發。


    “我說秦銘,別以為你做了皇上近衛軍就了不起。”趙德隨他到了糧倉前,實在受不了,開口大罵。


    秦銘置若罔聞,雙手推開倉門,裏麵竟空無一物,這下輪到趙德瞠目結舌,道:“這幽州城乃邊境重城,為何糧倉內沒有屯糧?”秦銘忽道:“走,去武器庫看看。”


    二人急匆匆來到武器庫前,由於大軍歡慶,這裏暫時無人接手,秦銘將武器庫一推,裏麵除了散亂一地的斷矛鏽盾,也是空空蕩蕩。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趙德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再三揉眼,就差掐自己的手臂,看看是不是做夢。


    “果然是陰謀!”秦銘一聲驚唿,腦袋炸開,急忙朝著外麵跑去。


    此時趙光義正帶著一幹武將和八王爺在大殿上商議今夜如何慶功,秦銘忽然闖入,驚擾了君臣。


    潘仁美怒道:“秦銘,你莽撞入殿,冒犯聖上,這分明是欺君大罪。左右,推出去斬了。”


    趙德芳忙道:“潘太師,大軍得勝,不宜殺將。”


    秦銘跪道:“皇上,這一切都是陰謀,還請皇上速速移駕,離開幽州城。”


    “秦銘,你真是膽大妄為。皇上剛奪幽州,你卻在此大放厥詞,冒犯君威,若不殺你,豈能明正法理。”潘仁美忌憚他的勇猛,欲斬草除根。


    趙光義也勃然大怒,道:“秦銘,朕見你是將才,故而留在身邊,你不思報恩,卻幾番阻我,壞我大事,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來人。”


    此時一隊人馬左右魚貫而出,拔刀半尺,齊聲道:“在!”這是他的貼身護衛高手,武藝高強。


    “將秦銘拉下去!”他猶豫一會,咬牙道:“斬!”


    “是!”十名護衛拔出刀來,架在秦銘脖子上。此時門外的趙德嚇得一個踉蹌,摔了一個結實。他本想開溜,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往前衝去,但雙腿一軟,在殿外摔了一個狗吃屎。他忍著痛,手腳並用,爬上大殿,道:“皇上,饒命!糧倉、武器,都沒有了……”


    他情急之下,說話語無倫次,趙光義更是惱怒,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此時秦銘急得淚水直流,道:“皇上,這幽州城內所有的糧倉、武器都被搬空了。”


    “什麽?”趙光義深通兵法,一聽便知其中要害,驚道:“你說什麽?”秦銘道:“遼軍在撤退前將幽州城內的糧食和武器都搬走了,眼下幽州就是一座空城啊。皇上,我們中計了!”說罷他將腦袋重重磕在地上,咚地一聲,竟昏厥過去。


    此時外麵有人來報:“皇上,幽州城四周忽然出現大批遼兵,幽州城……被圍了。”


    “啊!”趙光義驚得站了起來,血氣上湧,登時天旋地轉,癱坐在椅子上,道:“我命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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