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達?”高時頓時心涼半截,一直憂心的事終於發生,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吳罡慍怒道:“這是怎麽迴事,你為何淪落至此?”湯達低眉耷臉,如鬥敗公雞垂下頭,吳罡瞧他四肢上著鐵索,怒道:“誰將你的綁起來的,還不鬆綁?”


    仇東時躍前一步,冷淡道:“是我!”吳罡怒道:“湯達再怎麽不是,他好歹位列一堂之主,你既不是教主,又不是執法堂堂主,哪裏來的權力綁人。”說罷伸手欲扶起湯達,豈知剛碰到他手臂,吳罡便覺得軟弱無骨,急忙朝他脈門摸去,片刻後臉色忽沉,陰冷說道:“仇東時你好手段,你竟然以吸功大法廢了他的武功。你可知殘害本教弟子是何罪嗎?”此時下麵弟子一片喧嘩,竟不自覺站起身來,驚恐交俱,卻又義憤填膺,議論聲如浪潮湧動,越來越強烈,氣氛忽然緊張起來。


    秦之槐見勢不妙,教中弟子雜亂,稍有不慎,便會引起暴亂。他急忙伸手下壓,示意眾弟子坐下,正色道:“大家稍安勿躁,一切有我們做主。”他在教中威望頗深,場上半數弟子均是資曆久的,聽他說後,紛紛安靜下來,而其餘的也隨之安靜,依次坐下等待。


    暫壓眾怒,秦之槐緩緩道:“少公子,湯堂主所犯何事,你竟私用刑,還將他武功廢去。還有,湯堂主失蹤這麽久,是不是你將他拘禁?”他說話向來平和,但語氣間透著威嚴。


    高時冷笑一聲,他對秦之槐還算尊敬,畢竟他為八散仙之首,以後自己要成為教主,離不開他的支持,恭敬道:“玄機道人,此事聽我慢慢道來。”他瞟了一眼高時,見他皮笑肉不笑,心裏極為痛快,訕道:“半年前,我隨這個叛徒一道下山刺探情報。”他將湯達直接稱為“叛徒”,眾人心裏一奇,心裏均想“莫不是湯堂主做了什麽背叛之事?”隻聽仇東時繼續道:“在應天時候,我卻發現他鬼鬼祟祟地出門,我便心下好奇,跟了過去。誰知他去了一處偏僻的屋舍,去見一個人。”秦之槐問道:“什麽人?”高時露出笑容,道:“大家不妨猜一猜,這個叛徒深夜出沒在應天府,他會去見誰?”吳罡不假思索道:“有屁快放,別在這裏彎彎繞繞的,難不成他會見東方魄不成?”他此話一出後,片刻他才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道:“他去見東方魄?”高時道:“不是東方魄,而是那個盟主的三弟——朱格!”


    眾弟子又是一片嘩然,這朱格是東方魄的結義兄弟,又是東方家的情報頭子,他私下與蒼雲教曾經的情報頭子湯達會麵,這其中深意不敢想象。


    馮易煙道:“據說半年多前朱格死在淩楚瑜手上,看來應該是你的手筆。”他嗅覺極為靈敏,對於江湖上所發生的事都了然於胸,所以能舉一反三,瞬間找到事情關聯地方。高時佩服道:“馮先生果然厲害。不錯,當夜不僅是我,那淩楚瑜也一並撞見了他們之間的勾當。他們想殺我們滅口,自己反倒成了這般模樣。”他說來輕巧,少數人心知他定是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馮易煙道:“原來半年前你捉拿淩楚瑜迴山時候,湯達也一並被你抓了迴來,關在山語閣的地牢內。”高時坦白道:“馮先生高見。”


    “仇東時,你憑什麽關押一堂之主,你這樣做是殘害同袍,罪當誅殺。”高時怒喝一聲,湯達作為他的心腹,對他私下的所做的事極為清楚,若他反水,自己定會身敗名裂。湯達失蹤已半年有餘,隻怕是金口鐵牙也難免會有漏風,而且仇東時會在此時將他作為殺手鐧推翻自己,定是胸有成竹。他殺氣一閃而過,冷冷道:“你對他嚴刑逼供,隻怕是屈打成招。”他眼神銳利地看向湯達,道:“湯堂主,若你被冤枉的,我定會為你主持公道。”言語間帶著威脅,心想就算他出賣自己,隻要矢口否認,他們也沒有證據為難自己。他大步上前,袖袍鼓鼓做響,故作同情道:“我先替你卸去這個鐵鏈。”


    他大手一揮,爪向湯達。眾弟子隔著遠,以為高時要替他鬆綁。可他手帶暗勁,朝著湯達要害拿去,這哪裏是鬆綁,簡直是想殺人滅口。仇東時臉色微變,右掌至下而上探出,搭在高時的手腕上,冷峻道:“高教主,我還沒把事情講完,怎麽能將這個叛徒鬆綁。”高時心思被拆穿,冷道:“再怎麽樣,他已被你廢了武功,定受了你嚴刑逼供,若不將他釋放,又豈會吐露真相。”高時低喝一聲,手腕轉圈,反拿而去,仇東時掌心一翻,食指悄然點出,若對手不變招,手腕就衝著指頭而來。高時臉色一沉,五指相繼彈出,每一指指力均不相同,仇東時冷不防,手腕五處穴道被他封住,動彈不得。他大怒之下,運起“吸功大法”,衝破穴道,黏勁暗生,朝高時手腕吸來。


    “吸功大法?”高時心裏暗驚,這門武功自己也隻是聽過,未曾領教,心下隨他吸去。仇東時扣住對手手腕,吸功大法往他體內狂吸,但高時內力毫無痕跡可循,怎麽吸也吸不到一絲。


    遠處的餘秋白瞧二人暗鬥內力,冷笑道:“仇東時這吸功大法又如何吸得了比他強上這麽多的人的內力,真是可笑!”閻羅王歎道:“不是他吸不到,以他如今功力,兩人剛對上時候,就該吸到一些。”餘秋白奇道:“那是為何?”閻羅王道:“這就是玄清遊炁的奧妙。靜時無影無蹤,動時奔騰不息。看似平靜,實則細水長流,變化莫測,不然怎麽對得起一個遊字。”


    仇東時久吸不進,隻好作罷。掌力急吐,欲將高時震退。湯達是他絆倒高時的重要籌碼,可不能讓高時殺了他。高時忽覺對手內力湧來,心下一驚,眼前這個少年僅僅靠“吸功大法”就能有如此驚人內力,若再有十年八年,這內功豈不是得高得驚人。


    高時身體微微一顫,然後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仇東時大驚失色,剛才那一擊竟然隻是讓他身體微微一震。高時道:“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麽事慢慢說,何必如此?”他忽然低喝一聲,內力如巨浪拍石,震動滔天。仇東時做夢都沒想到對手內力竟然恐怖如斯,五指被彈開,身體被擊蕩後去。


    仇東時腦袋一片空白,隻覺得身體飄飄蕩蕩向後甩去。忽然一股力量搭在他腰間,身體竟隨著轉動起來。他驚訝異常,原地打轉三圈後,高時打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竟就這樣被卸去,平穩落地。仇東時剛一落地,那道救他的身形陡然搶去,朝高時拍去。高時方擊飛仇東時,正想趁機結果湯達,忽然掌風迎麵,他旋即抬手,兩掌相對,激起一陣狂風,竟是不相上下。


    “玄機道人!”高時看清來者,頗為驚訝。秦之槐緩緩收掌,袖袍如雲淡清風,仙氣飄飄,道:“請聽貧道一言,有話好好說。”能一掌與高時不相上下,眾人無比驚訝,本以為淫浸玄清遊炁多年的高時會更勝一籌,這時方見秦之槐的可怕,肅然起敬。高時無奈作罷,道:“一切聽玄機道人的。”秦之槐點點頭,看向仇東時,後者自知是他救了自己,不敢造次,道:“剛才多有得罪。”


    秦之槐緩緩道:“既然少公子說湯達是叛徒,就請少公子細細道來,也好解了大夥疑惑。至於這鐵鎖……”他忽然凝指揮去,隻聽得幾聲金石聲,湯達四肢的鐵鎖環盡數被切斷。


    “臭道士,你這以指化劍的武功已經臻至化境了。”吳罡不可思議道:“這麽久了我居然不知道。”眾人看得是一愣神,這以指力化劍氣的功夫極為高深,在場之人除了高時,恐怕無人能做到。秦之槐對他一笑,轉而對湯達道:“湯堂主,你若是被冤枉,大可為自己開脫,無需擔心。”他剛才露了兩手,就是讓湯達知道,不論是不是收到威脅,他秦之槐都可隨時保他。


    湯達雖得解,但他任然低頭不語,神色憔悴。仇東時冷笑道:“看來湯堂主是不敢說。那就由我說吧,若有不對的地方,湯堂主大可指正。免得我誤會了你。”湯達的頭更低,仇東時緩緩道:“半年多前,我奉高教主命下山打探各大門派的行徑,期間發現湯堂主勾結東方家,欲出賣我教,而背後的真正主使,正是我們高教主。這一次正道圍攻我教,也是他和東方魄密謀勾結,其真正意圖是利用這次行動,高時得以將四散的教眾歸攏,壯大勢力,而東方魄得利的地方就是消耗歐陽家的實力。”


    眾弟子紛紛驚訝,卻又不得不讚同。正是因為此次正道圍山,才使得隱匿多年的教中弟子趕往馳援,就連八散仙都紛紛趕來護教,可以說如今蒼雲教的勢力能有如此,間接是因為這次的圍山。


    高時冷聲道:“真是惡人先告狀。百裏教主死後,教眾四散,我苦心經營多年,才略為有所成就。是你仇東時在江湖上濫用吸功大法,才引得那些正道人士圍山,如今卻又說我故意為之,豈不是笑話。”仇東時道:“你早就有如此野心,隻不過是我推波助瀾罷了。我以吸功大法重現江湖,多半是為了引起昔日教中兄弟注意。你當年殺我父母,若我此時上山,豈不是自投羅網?所以我必須靠昔日教中兄弟相助,你才投鼠忌器。果然,崔顏崔叔叔找到了我,將我帶迴蒼雲山,有了這些人的庇佑,我才能安然無恙。”


    秦之槐忽問道:“這些都是你親耳聽來的?”仇東時道:“不錯,都是湯達這個叛徒說的。”高時冷笑道:“他被你廢掉武功,又受你嚴刑拷打,這是你逼供,屈打成招的。”秦之槐問道:“湯堂主,這是否屬實。”


    湯達整個人頹敗至極,雙膝跪著,屁股坐在腿上,不敢抬頭。高時趁機道:“定是你威脅他,他不敢說。”仇東時冷笑道:“我威脅他?好,我再說說,我為何放淩楚瑜離山。”


    他掃視眾人,這些弟子顯然是信了他幾分,他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將他二人分別關押,不拷打也不審問,我甚至還將吸功大法故意泄露給淩楚瑜,讓他恢複功力……”聽到這裏,駱歆心微微顫抖,有些驚恐地看著仇東時。吳罡跳起來叫道:“本教武功豈能輕授?”仇東時道:“您先聽我說完,再怪罪我不遲。大家應該知道,淩楚瑜曾被我吸功大法所傷,若想痊愈,需吸功大法的洗髓方能痊愈。我便偷偷將武功泄露給他,讓他痊愈,待他痊愈後才會有逃跑的心思。果然,他傷勢痊愈後,竟然去鼓動一旁的湯達,跟他陳訴利弊,說能通過歐陽靖保他一條命。湯達也有些心動,說隻要能保命,便可講事情和盤托出。可他們二人萬萬沒想到,我早就派人沒日沒夜守在外麵,他們一言一行都清清楚楚。”


    “混蛋!”淩楚瑜聽罷不禁怒斥,原來他在牢裏的一舉一動都被仇東時監視。仇東時道:“我見機會來了,故意放走淩楚瑜。等足三個月,我策劃了一次劫獄。”


    “劫獄?”吳罡奇道:“劫什麽獄?”馮易煙道:“你是假扮歐陽家的人故意劫走他,讓他吐露真相吧。”仇東時哈哈大笑,道:“馮先生猜的一點不錯,我假扮成歐陽家的人帶走他,他為了活命,就將這些年高時做的所有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當年他是如何通過密道將東方魄帶到蒼雲山,殺我父母,事後又和東方魄平分玄清遊炁,還有這次圍山之事,都清清楚楚寫在這裏。”說罷他從懷裏探出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的小字。


    “胡說!”高時怒不可遏,“定是你屈打成招。”仇東時道:“我有人證。”高時不信,道:“誰是人證?”


    “是我!”場邊坐著六位堂主,都異口同聲迴答,齊刷刷站了起來。


    高時一時間慌了,道:“你們……你們為何?”這六位堂主都是以前舊部,他們所說的話自然有分量。高時惱羞成怒道:“哼,你們定是受了指使,誣陷我。仇東時,你為了教主之位構陷我,連六位堂主都收買了,真是厲害。”


    見他死不承認,仇東時道:“高大教主,現在人證物證都在,你還有何抵賴。”


    秦之槐緩緩而來,對湯達道:“你說,這是不是真的。”湯達始終一言不發,頭也不抬。高時叫道:“大夥看吧,湯堂主始終不敢言語,一定是受了威脅。”


    “別掙紮了!”忽然有個陰沉尖銳的聲音傳來,竟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曲影蹤一字一句道:“湯達所說之時,我也在場。”


    吳罡奇道:“鬼影兒,你怎麽也參與進來了。”仇東時笑道:“當時我在部署的時候,曲叔叔也碰巧見了,也幸好他瞧見了,此間又多了一個人證。”


    “高時,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仇東時勝利在望,得意之色浮現,盡情狂笑。


    高時忽然將陰沉起來,猙獰冷笑道:“我多年謀劃,竟然被你一個毛頭小孩給攪了。”他此言已是承認,吳罡叫道:“高時,真的是你?”高時冷笑道:“是有如何。”吳罡道:“那我就要為教主報仇了。”高時道:“你打得過我嗎?”


    吳罡自知不是對手,但勝在人多,道:“打不過也要打,何況這麽多教中兄弟在,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你淹死。”


    高時狂笑道:“你迴頭看看,還有多少人。”


    此時眾人才紛紛迴頭,隻見廣場上哀嚎一片,竟無端倒下一大片弟子。


    “你下毒!”馮易煙心領神會。高時道:“放心,這毒隻對內力弱的人有效。你們自然無事。”


    駱歆心眼見大仇得報,宣泄怒喝道:“高時,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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