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亨。用見大人,勿恤。南征吉。


    翌日,大批人馬紛紛擁入渭城,浩浩蕩蕩,引得行人紛紛駐足議論。


    領頭的一匹高大駿馬,馬蹄踏地如響雷,馬背上的武士精神抖擻,單手提著掛有“歐陽”字樣的旌旗。


    那旗子少說有七八十斤,此人能一手提起,可見膂力過人。他身後都是身著勁服、腰懸長劍、背掛強弓的清一色武士,胯下雄馬,雄赳氣昂開進城來。


    隨行的還有大批武林人士,他們服裝繁雜,手裏武器也是五花八門,他們不同於訓練有素的武士,但個人實力,不比任何一個歐陽家武士差。


    同時還引人注目的還有十位新的少年俠客,他們意氣風發,胯下是千裏良駒,心中是豪情壯誌,也一並隨著入城。


    進城的人馬還有一群懸刀掛弩的人馬,他們隸屬於公孫家。東方魄尋思歐陽靖率部遠征,難免有些“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味道,便安排公孫如是從旁協助策應,意在監督。公孫如是擔心兒子公孫鴻安危,便一口答應。誰料在途中偶遇蒼雲教八散仙之一的吳罡,便與歐陽靖拋下大隊伍,一路追至渭城。


    同樣,由於東方魄這邊施加壓力,歐陽靖不得不帶著全部的少年俠客一並而來。史如風和孫可鑫作為新的少年俠客,獲得了新的“俠客令”,此時正春風得意。


    話說淩楚瑜和王如萱二人隨歐陽靖下了山,歐陽靖隱約猜到一些,二人也無意隱瞞,便把與秦之槐和吳罡之間的淵源說了。歐陽靖聽完沉思一會,倒也沒有說什麽,隻要不影響大局,這樣的私交並不放在心上。


    王如萱本意想去塞外,可如今知道自己師父是蒼雲教八散仙之一,而馬上又要以歐陽家為首的正派人士為敵,心中難免惶恐不安,擔心他的安慰,便打消出塞的念頭,跟著淩楚瑜,一起留意這場即將到來的大戰。


    “可恨!我們的探子已經全軍覆沒。”聲如雷震,十裏可聞。


    渭城以南,離城門十裏外的一處山下,搭起了無數帳篷,篝火晃動,人們三三兩兩坐擁一堆,談笑喝酒,議論紛紛,外圍有武士把守巡邏,確保安全。


    中間搭了一個主帳篷,不僅比其他的大數倍,而且四周有人把守,格外顯眼。帳篷裏燃著篝火,如今已經涼秋,山裏夜晚又極為寒冷,不得不支起一個烤爐,燒火取暖。


    裏麵有一張大案台,上麵鋪著一張羊皮地圖,上麵的山脈、河流、小路均是清清楚楚。歐陽靖、公孫如是和幾個人在裏麵議事。


    各路人馬到渭城的第二天,為了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為了減少官府的掣肘,歐陽靖就決定率部出城,安排在此紮營,將大批物資留在城中,廣派探子潛入蒼雲山調查。可惜三天過去了,派去三波探子都沒有迴應,想來定是遭遇不測。如今眾群豪對蒼雲山的一切均是一概不知,手中的探子也沒有,也怪不了剛才公孫如是大發脾氣。


    “公孫家主,稍安勿躁!”說話的是一個年紀約摸四十來歲的男子,在他平靜的臉上,透著一股自信,像是見慣了這些事情。“今晚我去安排幾個好手,我親自去探一探這蒼雲山。”他說得雖輕巧,但沒人敢質疑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那太好了!有蔣大哥這句話,我就安心了。”歐陽靖喜出望外,這次隨行來的探子都了無音訊,痛心之餘下,竟發現無人可用,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若不清楚蒼雲教的實力,這一仗先輸一半。


    “蔣莊主出馬,自然是穩操勝券。”公孫如是淡淡說道。這次出征他挑選了三名得力探子同行,卻不想均被人將腦袋砍了去,一口怒氣亙在胸口,難受好幾天。


    這人名叫蔣狄,是歐陽靖好友,年少時以輕功聞名天下,弟子廣布天下,善收集情報,打探消息,這些年歐陽靖全靠他了解各江湖門派動向,可謂是歐陽家的一雙眼睛。


    蔣狄這次隨行弟子極少,因為他幫歐陽家培養了不少優秀探子,卻沒想到都斷送在這蒼雲山中,所以這次他決定自己挑選弟子深入這蒼雲山。他一雙銳利的眼睛盯了地圖半天,自信道:“歐陽兄放心,這次我定將他蒼雲教查得一清二楚。”


    歐陽靖點點頭,有了他的首肯,情報上自然沒問題,然後轉頭對著另一人道:“孔大哥,這糧食和物資如今置辦得如何?”


    此人名叫孔韞,是個生意人,生得五大三粗,圓鼓鼓的肚子像個氣球,滿臉肥肉,笑起來幾乎看不到眼睛,笑嗬嗬道:“糧食置辦了一個月存貨,都在渭城裏,我安排人手嚴加看管。我還雇傭了不少工人,每五天運一次糧食,保證大家不會餓肚子,至於其他物資,更不用說,都在這裏。”說罷哈哈大笑,仿佛全身的肉都在顫抖。


    歐陽靖思忖道:“孔大哥,一個月的糧食恐怕遠遠不夠,而且運糧食的人……”孔韞知道歐陽靖心裏所想,笑道:“歐陽兄放心,我已經派人去籌措更多糧食了,而且這裏是山林,大家都是習武之人,這肉怕是取之不盡的。還有我雇傭的這些人,他們背景我都調查清楚背景,幹幹淨淨,不會有奸細。”


    所為“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歐陽靖自然在意這後勤的保障。孔韞繼續道:“還有,若以後起兵圍打蒼雲山,我想把糧食屯在這裏,縮短運糧距離和時間。”


    歐陽靖點點頭,道:“不錯,蒼雲山易守難攻,不知要多少時日,分兩個屯糧點,既能保證糧草安全,又可源源不斷支援。孔大哥,還是你想得周到。”


    “接下來,是該如何攻打蒼雲山了。”說話的是一個留著長胡子的男子。他身材高大魁梧,臉龐如刀削般有型,雙目炯炯有神,語氣頗有威懾力,他說道:“歐陽老弟,二十年前你有參與圍攻,你來說說,這仗該如何打?”


    “羅大哥,你可折煞小弟了。”歐陽靖謙虛道:“我對行軍打仗一竅不通,羅大哥縱橫塞外,還得請您提點才是。”


    那姓羅的男子哈哈大笑,捏著胡須道:“歐陽老弟你謙虛了,我看你布置的頗有章法,光是這張地圖,就不像是不懂行軍打仗之人,不要賣關子了,現在大家都聽你號令,有什麽好意見都說出來,大家也好好參詳參詳。”


    此人名叫羅淩雲,號稱塞北雄鷹,其實力地位與西城並足而立。麾下有一支精銳之師,來無影去無蹤。


    “對呀,歐陽家主,我們這群人中,就你最清楚這蒼雲山的情況,由你來指揮,定會大獲全勝。”駱天浩也隨行而來,他心裏隱隱覺得這次非比尋常,因為可能關係到他的女兒——駱歆心的下落。多年來一直苦苦尋找,這次有些頭緒,自然不會放過。


    歐陽靖退讓再三,還是抵不過眾人的擁護,笑道:“那我就說說我的拙見。”然後用手指著一處,道:“我們現在在此處駐紮,等其他人馬全部到齊,會往這裏深入。大家看,這裏地形兩側高山險峻,隻有這一條大路,路的盡頭是會一線峽,這峽穀長十裏,兩側高山仰止,若不出意外,魔教會在這裏埋伏人馬。”歐陽靖一邊指著地圖上的山脈,一邊給眾人講解。


    羅淩雲滿不在乎,道:“歐陽老弟,我這次帶來的人馬,個個驍勇善戰,要衝過這裏並不是難事。”


    歐陽靖笑道:“誰不知您的鷹騎縱橫大漠,勢如驚雷,要衝破這峽穀自然簡單,但是我們更要小心兩側伏兵。”說罷用手指圈了圈兩側高山。


    駱天浩思忖道:“當年一戰,魔教在此設伏,我們損失慘重。歐陽家主,可有辦法?”歐陽靖點頭道:“這就要看蔣大哥的了。”眾人一臉茫然,蔣狄做情報是好手,但這個又跟一線峽有什麽關係。


    蔣狄思忖半響,道:“歐陽兄莫不是要我從這裏摸上去?”歐陽靖笑著點頭,道:“不錯。這兩處高山岩壁陡峭,難以攀爬,背麵卻是斜坡,魔教就是從背麵輕而易舉抵達山頂設伏。如果蔣大哥能深夜帶人摸上去,潛伏起來,等到我們進攻號令一起,上下同時發難,一定可以用最小的代價衝破一線峽。”


    眾人紛紛點頭,覺得此計可行。公孫如是卻說道:“為何不事先占領兩側高山呢?”


    歐陽靖搖頭道:“不行,魔教早有埋伏,而且這裏山高壁陡,我們人手有限,而魔教能快速增援,我們不能打草驚蛇,白白浪費一個突襲的機會。”


    公孫如是有意為難,不是真心建議,被歐陽靖這麽說,也裝著點頭同意。


    “接下來是這裏!”歐陽靖指著地圖上四周都是高山,隻有中間是穀地的地方,道:“這裏是一片峽穀,四周是山,氣候溫和,多年前曾是魔教農耕的地方。”


    羅淩雲奇道:“喲,這魔教還耕地放牛啊!”二十年前,羅淩雲正帶著他的鷹騎橫掃塞北,行蹤不定,並沒有參與這場戰鬥,對蒼雲教沒有其他人熟悉。


    歐陽靖道:“魔教人多勢眾,又深居山林,每日需求甚大,若不在此處耕種,怕是供應不足。”然後吸了口氣,堅定道:“若我猜得不錯,他們現在應該會在這裏部署重兵,為的是堵住口子,然後以兩側高山的伏擊為重點,將我們堵在這裏。”


    眾人聽罷均是麵麵相覷,若果真如此,攻打一線峽無疑是進了一口袋子,若衝不破前方,就像被敵人裝進口袋,會有更多的人死在埋伏之下。


    歐陽靖抱了抱拳,語重心長道:“蔣大哥、羅大哥,咱們這些英雄好漢的身家性命,一線峽成敗,就在你們手中,拜托了!”二人均感到肩上的任務的沉重,轟然道:“交給我們。”


    “若不完成,提頭來見!”蔣狄激動道。


    二人的承諾讓歐陽靖心中輕鬆不少,深深拜謝後,繼續指著地圖道:“若我們能衝破一線峽,抵達這片峽穀,真正的考驗才開始。”


    “蒼雲教的天塹!”幾人異口同聲道。


    羅淩雲不明,問道:“這是什麽?”


    孔韞眉頭緊鎖,道:“這是蒼雲山獨有的天塹。這一帶高山、低穀、山丘、平地、河流,各種地勢錯綜複雜,若配合伏兵,就算數萬甲兵,也難以攻破。”


    羅淩雲身經百戰,知道地利的優勢,驚道:“這麽厲害?可有破解之法。”孔韞歎了口氣,道:“除非知道他們如何部署,不然怕是一場硬仗。”然後看了地圖一眼,發現這一片都有不同記號標注,心中好奇,問道:“歐陽家主,這些是什麽?”


    歐陽靖道:“是這一帶的兵力部署。”眾人均是大吃一驚,公孫如是亦是如此,心裏犯嘀咕,“他怎麽會有蒼雲山這麽詳細的部署圖。”


    見眾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歐陽靖笑道:“各位無需吃驚,我可沒本事要到真正的蒼雲山布防圖。”


    駱天浩奇道:“這不是真正的布防圖?那上麵的標注是……”


    歐陽靖道:“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留意這片天然的天塹,將它們記在腦海裏,迴來就製作成圖了。”


    “那這次標記是……”


    歐陽靖道:“這上麵的標記,都是我根據這裏地勢的有利條件推算出該如何用兵,而且多次與諸多將軍討論改良而成,本來是研究玩玩兒,沒想到今天終於大派用場。”


    公孫如是內心一凜,難怪歐陽家能成為多年的武林盟主,他們不僅僅武功卓絕,而且對於行軍布陣、天文地理無一不知,頓時心裏騰起一股惶恐和不安。


    “可這畢竟隻是猜測,頂多用於參考。”歐陽靖有些遺憾,這布防圖是自己心裏最完美的兵力部署方案,至於蒼雲教能不能如此布防,還有待商榷。


    “有總比沒有好吧!歐陽兄,快說說這裏名堂,又該如何應對,”羅淩雲興趣濃厚,他在塞外早就家喻戶曉,可在中原名氣不算大,想憑這一仗打出名氣,讓武林中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二十年前錯過一次機會,這一次機會難得,自然要好好把握。


    歐陽靖俯身指點,一一將每個高山隘口會出現的情況細細道來,又闡述自己應對的方法,眾人一麵細心聽,一麵暗暗佩服他的智勇,不知不覺就聊到了深夜。


    “公孫家主,如今形勢嚴峻,東方盟主這邊援軍什麽時候能到?”眾人正想迴去休息,蔣狄忽然發問。


    這一次遠征,公孫如是也沒想到蒼雲教勢頭這麽大。他和東方魄預謀消耗歐陽家實力,可如今魔教重來,形勢嚴峻,不得不重新考慮。但蔣狄是歐陽靖的人,便冷冷迴應道:“我已經飛鴿傳書,一切由盟主定奪。”說罷轉身離開。


    蔣狄知道這都是敷衍了事,正想攔住公孫如是,歐陽靖出手阻止,道:“蔣大哥,算啦!”


    駱天浩也道:“對呀,蔣門主,何必跟這種人置氣。他們心裏如何盤算,大家都心知肚明。”


    “這次恐怕是武林浩劫,光靠我們能行嗎?真的能行,傷亡一定不小,他東方魄想坐享其成嗎?”蔣狄憤憤不平。


    歐陽靖歎氣道:“眼下我們隻有走一步看一步,隻要拿下一線峽,吞兵在此,便可以逸待勞。到時候就可以此要挾東方魄出兵。”


    孔韞也拍了拍蔣狄肩膀,道:“蔣老兄,如今能不能攻破一線峽,全靠你了。”


    蔣狄也知道現在要以大局為重,不能跟人置氣,道:“好,我馬上安排人手。”說罷匆匆離去。


    歐陽靖看著蔣狄離去的背影,轉頭對羅淩雲道:“羅大哥,你人手夠嗎?”這並不是對羅淩雲能力有質疑,而且一線峽太重要了,關乎所有人的性命,必須以雷霆之勢拿下。


    羅淩雲嘴角上揚,底氣十足道:“歐陽兄,你就放心吧,我的鷹騎縱橫大漠,這小小一線峽,我定會踏平了它。”話雖如此,歐陽靖心中仍有些不安,又細細想來,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倒有有些杞人憂天,如果蔣狄能拖住山上的埋伏,羅淩雲定能衝破包圍,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自己腦海中演示很多遍,定是斷然不錯了。


    “夜深了……”歐陽靖仰頭看著天空,久久才迴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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