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夥計按照淩楚瑜的吩咐搬來了五壇子西鳳酒,五十隻粗碗,分成兩列排開。周圍的人覺得新奇,紛紛圍觀過來。


    吳酒鬼看著五壇子西鳳酒,雙眼冒光,口中生津,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道:“怎麽玩?”淩楚瑜笑道:“別急。”然後吩咐道:“夥計,把這些粗碗都給我滿上。”


    淩楚瑜一行人出手闊綽,幾壇酒不在話下,夥計高聲道:“得咧!”手腳麻利地倒起酒來。不消一會,五十隻粗碗滿滿當當,頓時飄香四溢。


    吳酒鬼心中好奇,問道:“小子,你要搞什麽花樣。”淩楚瑜淡淡一笑道:“前輩不是想喝酒嗎?今天我就請你了。”吳酒鬼聽罷卻直搖頭,道:“我說過,無功不受祿,這酒怕是不好喝。”


    淩楚瑜知道他心思,笑道:“前輩放心,這酒有很多種喝法。”吳酒鬼哈哈笑道:“我喝了這麽多年的酒,什麽玩法沒見過。小子,你這是比誰喝得快吧。”淩楚瑜聳了聳肩,表示認同。


    吳酒鬼沒好氣道:“我當什麽?這把戲我八歲就玩了,當時你都還不知道在哪?跟我比,別人會說我以大欺小。”


    淩楚瑜道:“前輩莫要小看,都說拳怕少壯,這喝酒也是一樣。”吳酒鬼尋思一會,隻見那酒色澤清亮透明,醇香芬芳,不免咽了咽口水,答應道:“好,我跟你玩。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我身上沒錢,別想我出錢。你可不會白讓我占這麽大便宜吧。”


    淩楚瑜笑了笑,道:“前輩快言快語。這裏這麽多碗酒,我們一人飲一碗,看誰喝得多,這樣公平吧。若我輸了,你今天在這裏吃喝算我的,就算前輩醉倒了,我也給你開一間上好客房,可是要是你輸了,你就要把剛才使用的手段告訴我師弟,他輸了你一壺酒,怎麽也要他心服口服。”


    吳酒鬼聽了完沉思一會,忽然哈哈大笑,厲聲道:“你這個滑頭,想坑我嗎?”淩楚瑜笑道:“晚輩不敢,隻是想替我師弟出頭而已。”吳酒鬼捏著下巴唏噓的胡渣,眼珠轉動,思忖半晌。


    淩楚瑜見他猶豫,用手肘稍稍頂了一下淩紗兒。淩紗兒何等精明,咯咯笑道:“這位大叔,你要是不敢呢,就提早認輸,喝了我七師兄的酒就快點迴家吧,別出來騙人了。”


    吳酒鬼聽罷怒道:“我才不會輸給你。”想來對方一個年齡輕輕的小夥,論酒量怎麽都不如自己,若不敢比,顏麵何在,答應道:“好,我跟你比。”


    淩楚瑜一聽對方應了,朗聲道:“好,爽快!”然後拿起一壇沒開封的酒,用手將封紙戳破,頓時酒香噴出,道:“剛才前輩飲了一壇酒,為了這次比試公平,我也喝下這一壇。”說罷舉起酒壇咕咕直飲。


    吳酒鬼倒是意外,豎起大拇指,頗為讚許道:“小子,好氣魄!”隻見淩楚瑜肚子微微發脹,一壇子酒不消一會就喝得精光。


    “好!”在場圍觀的客人紛紛鼓掌,這裏的西鳳酒有些年頭,很少有人能一次喝一壇,淩楚瑜年齡輕輕,酒量如海,實在少見。


    淩楚瑜擦了擦嘴角的酒漬,道:“前輩,可以開始了嗎?”吳酒鬼投來讚許的目光,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我喜歡,很對我胃口。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剛喝完一壇酒就跟我比試,輸了別說我欺負你。”


    淩楚瑜放聲大笑道:“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吳酒鬼也豪氣十足喝道:“好!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


    “幹!”二人同時轟然說道。


    二人鯨吸牛飲般掃過麵前的酒。左手剛拿起一碗,右手已經伸向另一碗,這陳年美酒在他們麵前如同飲水,毫不停滯。前十碗,二人不相上下,鬥得旗鼓相當,旁邊的人都看了傻眼。淩楚瑜猛喝一壇子酒後還能如此豪飲,實在不可思議。而吳酒鬼,之前已經喝了一壇,然後開始前又喝贏了宋至遠的那壺酒,同樣不遑多讓。


    二人喝到第十五碗時候,速度開始有些慢了下來。吳酒鬼長舒一口氣,看著眼前喝完酒的數量跟淩楚瑜一樣,道:“你小子真不賴,能跟我同時喝掉十五碗酒還清醒的,這世上不多見。”淩楚瑜抹了抹酒漬,道:“前輩抬愛,我這點道行還沒到家呢。”


    吳酒鬼拿起第十六碗酒,道:“後麵可是真正分勝負的時候,來,將進酒。”淩楚瑜也拿起第十六碗酒,接道:“杯莫停!”


    隻見二人速度依舊沒有絲毫停頓,又幹了五碗,淩楚瑜肚子已經見漲不行了。任你酒量如何了得,胃不可能一下子裝得下這麽多酒,忽然一停頓,喉嚨一嗆,酒氣頓時鑽進鼻孔,辛辣刺激,咳嗽起來。


    吳酒鬼一聽淩楚瑜被嗆了一口,心想這小子終於開始撐不住了,哈哈笑道:“小子,快不行了吧,趁早放棄。”說罷拿起第二十一碗酒。


    淩楚瑜方才被酒嗆了幾下,濃烈的酒氣嗆得自己差點吐了出來,好在努力壓了壓喉嚨這堵氣,不然必定反胃,嘔吐出來,這樣輸得會十分難看。淩楚瑜努力喝下第二十碗酒時,吳酒鬼已經把第二十一碗酒遞到嘴邊,淩楚瑜心知不好,一遲步步遲,急忙抓起第二十一碗酒,咕咕喝下。


    吳酒鬼搶得一拍,隻要自己保持這個速度,一定勝券在握。而淩楚瑜不管如何追趕,始終差一點點。


    兩人喝得飛快,就差最後一碗酒了。吳酒鬼率先拿起,哈哈笑道:“我贏了。”說罷要舉碗飲之。此時淩楚瑜剛喝完第二十四碗,見對手已經要喝最後一碗了,情急之下,左手探出,搭在吳酒鬼手腕上。


    吳酒鬼冷笑道:“玩這個?”說罷抬肘格開,身子一旋,向後仰頭,提手飲酒。淩楚瑜心見不妙,右掌伸出,平平拖去,將吳酒鬼手中的碗平平拖起。吳酒鬼左手迴身化圓,架開淩楚瑜右手,淩楚瑜不甘示弱,平手抬肘,兩人你來我往,瞬間就拆了十來招。


    吳酒鬼一手拿碗,單手與淩楚瑜較量,自然是抵不過兩手空空的淩楚瑜,兩人再拆得五招,吳酒鬼漸漸落了下風。吳酒鬼心知這樣得輸,暗罵淩楚瑜耍手段,右手將碗放下,唿唿迎上。


    淩楚瑜心裏偷笑,吳酒鬼終於上當。右掌封上,跟吳酒鬼對一掌,借著反彈之力,迅速往後一撤,抓向自己的第二十五碗酒。吳酒鬼知道淩楚瑜的真實目的,暗叫不好,左手輕彈,右手也抓向自己最後一碗酒。


    淩楚瑜本以為快吳酒鬼一秒,不想正抓最後一碗酒時,右手向被什麽東西擊中了一般,忽然發脹發麻,就停頓了一秒,而就是因為這一秒,使得自己跟吳酒鬼同時拿起最後一碗酒,仰頭咕嚕咕嚕喝個精光。


    “唿!”吳酒鬼長長舒了一口氣,大叫痛快。方才淩楚瑜使手段耍賴,可自己也不含糊,左指輕彈,以指力輕點隔空點了淩楚瑜手上的穴道,讓他慢了一秒,才使得兩人不分勝負。吳酒鬼這次喝得滿足,眯著眼迴味酒香,西鳳酒清而不淡,濃而不豔,不愧是古酒,道:“既然大家平手,就這樣罷了,你沒贏我,我沒贏你,皆大歡喜,哈哈!”


    “嘭”一聲脆響,淩楚瑜把碗擲在桌上,打了一個飽嗝,看樣子已經醉了七八分,笑道:“誰說不分勝負。”吳酒鬼見淩楚瑜臉頰通紅,已有醉意,心想他已經醉得迷糊了,大聲說道:“小兄弟,我們同時喝完麵前的酒,不是打平是什麽?”他怕淩楚瑜酒醉聽不清,故意慢慢地一字字說。


    淩楚瑜嘴角一揚,眼睛迷離,笑道:“胡說,怎麽會打平手,明明是我贏了。”吳酒鬼心想,這不會借醉酒耍賴吧,道:“小兄弟,做人要言而有信,再說了,大家都看在眼裏,我們打了個平手。”


    淩楚瑜搖搖頭,道:“前輩,是你說話不算數。”吳酒鬼見淩楚瑜想耍賴,怒道:“我怎麽說話不算數?”淩楚瑜道:“前輩,我們打賭,一人喝一碗酒,那喝少了就是輸,對不對?”吳酒鬼道:“當然了,這裏的酒一共五十碗,你我分別喝二十五碗,這不是平手是什麽?”淩楚瑜拿起最後一隻碗,在吳酒鬼麵前晃了晃,笑道:“不對。”吳酒鬼心想對方真的是醉了,連數數都不會了,也難怪喝了這麽多酒,不醉才怪,耐住性子說道:“來,小兄弟,你數數,這裏是不是二十五……”


    吳酒鬼忽然雙眸緊聚,前麵桌上的那些粗碗,分成兩列相對,竟然都是雙數,驚道:“怎麽會?”吳酒鬼不好相信自己眼睛,使勁揉了揉,然後再看,桌上五十隻粗碗分列清清楚楚,喝道:“你手裏的碗是怎麽迴事?怎麽多了一碗酒?”


    淩楚瑜得意晃了晃手中的碗,道:“前輩,你是喝了二十五碗,而晚輩不才,這是第二十六碗。”說罷把碗重重擲在桌上,排在自己麵前的一列,比吳酒鬼前麵的一列多出一隻碗。


    “你耍賴!”吳酒鬼怒喝道:“不算,不算。明明大家喝完麵前的酒,你自己多喝一碗,不算。”淩楚瑜笑道:“怎麽不算,前輩,如果我沒記錯,我可沒說這裏隻有五十碗酒,我是說喝完台麵上的酒,現在我比你多喝一碗,是不是我贏了。”


    吳酒鬼頓時語塞,開始淩楚瑜先喝一壇以表公平,以為他為人正直,沒想到被對手鑽了空子,當自己喝完第二十五碗時候,以為平局,沒想到淩楚瑜趁機又多喝一碗,比自己多一碗,輸得糊塗。周圍人也紛紛起哄,吳酒鬼見勢不對,賴在地上打滾,哇哇直叫喚,“你耍賴,你耍賴!我現在就要喝兩碗,比你多一碗。”說罷起身撲向酒壇,可惜都空空如也。


    淩楚瑜笑道:“前輩,這桌上的酒,不多不少,剛好五十一碗,多一滴都沒有。”吳酒鬼忽然嚎啕大哭,坐在地上打滾。


    眾人叫吳酒鬼一個大男人當眾耍賴,不禁莞爾。淩楚瑜道:“前輩,今天晚輩不才,略施小計,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吳酒鬼依舊在地上撒潑打滾,道:“我不依,你耍賴。”淩楚瑜沒辦法,這人當街耍賴,道:“這樣吧前輩,這店有百年的西鳳酒,我請你喝一壇賠罪如何?”


    吳酒鬼一聽到酒,立馬從地上彈了起來,急忙問道:“是真的百年陳釀?你別騙我哦。”淩楚瑜道:“我騙誰都不能騙您不是,您嘴巴多精啊。”吳酒鬼雙眼冒光,道:“那還等什麽,快拿上來。”淩楚瑜笑道:“前輩,別急,我讓我師弟給您親自送過去。”說罷用手指了指宋至遠。


    吳酒鬼挑眉看了看宋至遠,道:“確定是他?”淩楚瑜點了點頭。吳酒鬼湊了過去,細細打量宋至遠,嘴裏喃喃道:“倒也不算差。”


    宋至遠被吳酒鬼盯得渾身不自在,道:“前輩,有何指教!”


    吳酒鬼拍了拍腦袋,跺腳道:“罷了,罷了,願賭服輸。今晚戊時,城南土地廟,過時不候。”說罷甩手就走了。


    宋至遠一頭霧水,急忙問淩楚瑜,道:“大師兄,什麽戊時,我要給他送酒?”淩楚瑜白了他一眼,搖頭道:“朽木不可雕也!”說罷往宋至遠的頭上給了一記。


    “笨蛋!”淩紗兒道:“那個前輩今晚是要指點你武功,他給你這麽大一份人情,你帶一壇子酒就當是禮。虧我哥這麽費心給你機會,你竟然是個榆木腦袋。”宋至遠如獲至寶,吳酒鬼高深莫測,所能學到一二,定然大有裨益,急忙道:“謝謝大師兄!”


    淩楚瑜道:“你應該謝謝紗兒。”宋至遠恍然,道:“小師妹,多虧你機智,偷偷給大師兄拿了一碗酒。”


    楊翔龍也覺得不可思議,問道:“小師妹,你怎麽知道大師兄會想到這一招,剛才我們都在一起,大師兄若偷偷交代你,定然逃不過我們耳朵。”淩紗兒麵有得色,道:“你們呀,虧你們跟我哥這麽久。怎麽不明白呢?”然後用手指關節輕輕了一下桌子,道:“明白了嗎?”眾人還是一頭霧水。


    淩楚瑜打岔道:“老七,這次機會難得,今晚能學多少盡量給我學,這對你以後大有幫助,明白嗎?”宋至遠心頭一熱,道:“是,大師兄。”


    淩楚瑜點了點頭,忽然眼皮一重,趴在桌上唿唿大睡,畢竟一下子喝這麽多陳年老酒,不醉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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