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鬥雞走犬、不學無術的世子爺,也敢說我臉皮厚?」蘭池迴道。


    兩人正拌著嘴,蘭池的貼身丫鬟綠竹、碧玉匆匆忙忙地跑來了。見小姐安然無恙,兩女鬆了一口氣,又對陸麒陽道謝。


    「謝過世子爺。」


    見兩個婢女低頭彎腰,沈蘭池便眸光一斜,小聲道:「謝什麽?他可占夠了你們大小姐的便宜呢。」


    這般驚世駭俗的話,便是放在國風開放的大楚,也算是令人震驚了。隻是因為麵前的人是沈蘭池與陸麒陽,便也沒人大驚小怪了。


    「算了,不同你計較。天色暗了,你快些迴去吧,免得你娘又教訓你。」陸麒陽揚了唇角,提起欄上擱置的一個酒壇子,道,「小爺我還要去喝杯花酒呢。」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就知道喝酒。」沈蘭池小聲地嘟囔著。可望著他的背影,她的眸中卻不由浮現了一絲複雜。


    腦海之中,有道聲音總是揮之不去。


    ——和我走,今夜就走。


    ——現在不走,便來不及了。


    「小姐?小姐?」


    聽到綠竹的唿喚聲,沈蘭池這才迴了神。她轉念一想,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先前她還在想著怎麽拒嫁陸兆業,如今,不是有個現成的理由送上門來?


    待迴了沈家,沈蘭池便找到了母親沈大夫人季氏。


    她秀眉一皺,麵浮羞色,對著母親道:「娘……今日,鎮南王世子救了女兒。女兒對他,一見鍾情……」


    頃刻間,沈大夫人仿如被雷劈了一般,僵立在原地,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莫要……莫要胡言亂語。阿虎他……世子他,可不是你能作弄的人。」沈大夫人略一急,險些把陸麒陽那塵封許久的乳名給喊了出來。


    陸麒陽是鎮南王府的世子爺,沈大夫人自然也對陸麒陽熟得很。


    鎮南王妃是沈大夫人出嫁前的閨中密友,兩人本就關係不錯。巧的是,她們各自出嫁後,安國公府與鎮南王府又挨在一塊兒,都矗在寸土寸金的楚京城東,左右隻隔著一道牆。以是,沈大夫人與鎮南王妃的關係如今還是極親密。


    親密到何等地步呢?沈大夫人甚至知道陸麒陽這「阿虎」的乳名是如何來的——


    鎮南王妃誕下麟兒當日,便取好了名字,說是「外邊豔陽高照,便叫做景陽罷」。耿直的鎮南王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取得好!景陽岡乃是武鬆打虎之地!像是陸家男兒的名字!」


    這個粗糙又不解風情的解釋,令鎮南王妃立刻冷了臉,當即幹巴巴地替繈褓中的陸景陽改了名字,用「麒」替了「景」,便是後來的陸麒陽了。


    鎮南王惋惜無比,便用「阿虎」當了陸麒陽的乳名,有事沒事喊上一嗓子。


    楚民風開放,不設男女大防。因而,沈蘭池與陸麒陽也算是一塊兒長大的。隻是這兩人雖熟,關係卻不大好,但凡湊到一處,便會拌起嘴來,吵得不可開交。


    沈大夫人知道,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蘭池七歲時出了一樁事兒——陸麒陽一時貪玩,將沈蘭池推入了水塘中。雖陸麒陽又將她救了起來,沈蘭池卻受了驚,大病一場。


    饒是鎮南王對陸麒陽一陣棒打,又讓陸麒陽親自跪著來安國公府討罪,可沈蘭池還是不肯見他。日後,兩人年歲漸長,便似乎愈看彼此不順眼,一湊在一塊兒,就互相冷嘲熱諷起來。


    如今,沈蘭池卻忽然說她對陸麒陽一見鍾情?


    都早過了一見的時候了,鍾的哪門子情!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沈大夫人有些頭疼,趕緊喚了個丫鬟給自己端熱茶來。她一麵揉著腦袋,一麵落了坐,耐心對女兒道:「蘭池,玩笑話也要適可而止。要是這話傳出去了,這京城的人會如何看你?」


    麵前的女兒素有京城第一貴女的美名,亦是她的掌上明珠,沈大夫人可舍不得讓流言蜚語中傷了她。


    聽了沈大夫人的話,蘭池卻笑道:「別人說別人的,與女兒何幹?」


    「……你!」剛端起茶杯的沈大夫人險些嗆到,她瞪了一眼蘭池,道,「快些改改性子!真是在家被寵壞了,無法無天了!……罷了,你入宮也累了,快迴去歇著吧,以後少說這些混賬話,免得叫你爹心煩。」


    沈大夫人雖然疼愛女兒,可心裏還是有些分寸的,不會太過放縱沈蘭池的奇思妙想。讓長房的嫡長女嫁給太子陸兆業,是沈家一早就盤算好的事兒,可不能因為蘭池的突發奇想便改了主意。


    沈蘭池應了是,便告退了。


    沈蘭池雖出了沈大夫人的屋子,卻不急著迴屋,反倒是朝著祖父安國公所居的鬆壽院去了。


    在蘭池的記憶之中,祖父安國公沈瑞是個身子硬朗、脾氣灑脫之人。他與蘭池的父親沈辛固不一樣,並無所謂安國公府這顯耀權勢,早早便讓長子當了家,自個兒則在後院裏挖了口池子,優哉遊哉地釣起魚來。


    沈瑞曾說過,兩個兒子不放他泛舟江上,做個歸隱漁舟的老頭子,他便在自家院子裏做個願者上鉤的釣魚翁。無論是誰找他,他都不會管事兒。


    這樣的性子,放在哪家都顯得有些古怪。不過,沈瑞待沈蘭池與兄長沈庭遠倒是極好,自幼便教著兄妹二人識字讀書。


    至於二房的那幾位孫輩,安國公老爺子也是教過的,不過二房的那幾位不大上進,跟著不當家的老頭子又沒什麽好處,學了沒幾日就不來了。最後,也隻有蘭池與庭遠一直堅持了下來。


    入了鬆壽院,蘭池便見到祖父沈瑞提著空空如也的魚簍,盤坐在塘邊的石頭上,膝邊放著盞小燈籠。他雖已五十幾許了,卻腰骨筆直,身子硬朗,精神抖擻。


    蘭池記得,前世的祖父也是如此身子康健。隻是後來二房出了些烏煙瘴氣的事,竟然將祖父生生氣倒。連蘭池出嫁時,祖父也一直纏綿病榻,未能出來親自看一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世子是隻紙老虎 卷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楚嘉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楚嘉恩並收藏世子是隻紙老虎 卷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