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的麵紗一揭開,冰凝便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臉麵,若從側麵來看,便與千手樹當時幻化的夜君側臉完全一樣。


    “這是夜闌熏,我的雙生子哥哥,上一任夜君。”


    冰凝想起了崇子塢和崇子漆,看來,暗黑城真的是盛產雙生子。


    “當年,我們一同來到這個世界,長得一模一樣,兩隻毛絨絨的小黑隼,從一顆黑蛋中破殼而出。然而後來,我們的命運卻產生了天壤之別。他是我哥哥,比我先出殼,可先探出頭的他,卻被一個極光魔靈攻擊了,而我,當時還躲在他身後。”


    夜闌?頓了頓,眼睛偏了過去,不再看那雕像,接著道:“後來,他就再難提升修為,這種光毒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沒有任何解決方法,多少墨池水都沒有用。盡管他也和我一樣,千年之後化成人形,但我的修為突飛猛進,他卻......總之,家族放棄他了。


    夜君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紅。


    “之後,他就成了我的影子,但凡有危險的事情,都是他代表我去做,因為我是暗黑城魅影族的希望,而他,在他們眼裏,隻是個廢物。就比如炎燚城的獸王大會,若是他還活著,就是他以我的名義去了。”


    冰凝心情悲痛,根本沒聽進幾句,但是大概意思也知道了,她隨口輕歎:“真是可憐,他一定是替你死的。”


    “若真如此......就好了。”夜闌?的語氣越發沉重,“若真如此,該多好啊,我也不會一直給他蒙著臉,也給自己蒙著臉。”


    冰凝微微抬頭。


    夜闌?接著道:“你能猜到他是怎麽死的嗎?”


    冰凝沒有心情去猜這猜那,隻是默然搖頭。


    夜闌?的眼睛水霧彌漫。


    他說:“是我殺了他。”


    冰凝身子一怔。


    “你為何?”


    “那時候,我年少氣盛,簡直就是個瘋子。我的修為能力遠遠超過哥哥,我才是未來的夜君,而接受朝拜、敬仰、矚目的人,卻永遠都是他。我當然知道原因,然而我卻受不了。我曾經向家族長老提出過不滿意見,但是他們卻斥責了我,還說這都是為了我,為了暗黑城。”


    冰凝苦笑,這個夜闌?,果真是個瘋子,就為了一點兒虛名,連自己的哥哥都忍心下手。


    夜闌?接著道:“一開始,我雖然很生氣,很不滿,但也並沒有真的想做出些什麽,然而,直到我遇到了一個姑娘......”


    冰凝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下麵的事了。”


    夜闌?道:“你不知道,這後來的事情,我到現在都覺得是在做夢。”


    冰凝冷笑,說道:“這有何難猜?不外乎你和夜闌熏都愛上了這個姑娘,結果,她選擇了拋頭露麵風風光光的哥哥,而完全無視真正有實力,卻躲在幕後的弟弟。”


    “嗬......非也。”夜闌?背過身去,語氣聽來更加陰沉,“我們誰也沒愛上她,也許一開始有一點好感吧,但是後來,我們知道她是極光族的人,便敬而遠之了。但是......我們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也許你不明白,我們暗黑魅影族的人,是很重感情的,不管是對愛人還是朋友。”


    這一點冰凝是相信的,從崇子塢到崇子漆,從牧瑤到柔煙,從千手樹到巫魔娘娘,乃至涼月,她都能感覺到暗黑魅影族的情深義重。


    “然而,她卻是帶著任務而來,雖然她坦白了一切,放棄了任務,但夜闌熏還是殺了她。我哥哥修為極低,是靠卑鄙的暗殺,利用她的信任,至她於死地的。”


    夜闌?倚靠在石壁上,頭微微垂下,接著道:“我實在是太生氣了,我當時根本無法控製自己,我發怒了,攻擊了我哥哥,其實我隻是想發脾氣,然而,我當時竟忘了,我哥哥因為出殼時的事故,根本無力承受我的攻擊。其實我真的克製了,但他......還是死了。”


    冰凝聽到這,心情更加沉重,這個世界真是太灰暗了。


    夜君長歎了一口氣,“後來,我才知道,那個極光族姑娘,早就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夜君,暗黑城的繼承人,我哥哥隻是個擋箭牌,所以她當時的任務其實是除掉我,我哥哥早就知道這一點,而我卻一直蒙在鼓裏,以為我哥哥是怕這女子害他自己,其實我哥哥,也喜愛這女子,隻是怕她傷害我......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冰凝淡淡問道:“你們這些事,與我何幹?我隻想我的朋友們都能迴來。”


    夜闌?道:“有時候,你太憤怒了,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比如......你對樹魔動手。他並沒做錯什麽,你在他麵前殺了蝙蝠,你的朋友把他修行多年的樹體燒了,是你們對不起他。”


    “不要再提炙弦!他可能已經死了!”


    “我沒有提他,是你太緊張了。你不要總活在自己的想象中,把人想得很壞,你以為的不一定是真相,就像你以為我陰謀陷害你和星璨一樣。我為什麽要這樣做呢?我是真的想放了他,畢竟,他是那姑娘的孩子。”


    冰凝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她也並不全信,夜君的話聽起來情真詞切,但是誰又知道這不是另一場戲呢?


    “很多事,要想清楚,後悔藥是不存在的。已發生的事,你要想心裏好過,恐怕隻能靠逃避了,比如......”夜君重新給雕像係上麵紗。


    “你給他戴就戴了,自己整天也戴著幹嘛?”


    “因為別人的眼睛,會照出夜君的影子,我不知道大家看見的到底是誰,我自己也不想看見那張臉,哪怕隻是別人眼中的倒影。”


    冰凝覺得這夜闌?隻怕離瘋子也不遠了。


    想到瘋子這個詞,她又想到了炙弦,四周的空氣又淒清了好幾分。


    夜君道:“我們走吧。”


    冰凝問:“去哪兒?”


    夜君道:“迴夜宮。”


    冰凝道:“我想去炎燚城,無論如何,炙弦......我得去找找。”


    夜君輕煙一歎,“如你所願。反正......這條盤龍繩......施法者暫時也無力威脅到我了。”


    冰凝心下一顫。


    夜君不再看她,兀自向亡月窟外行去。


    “夜君。”冰凝叫住了他。


    “何事?”


    “我走後,您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白澤兔,到底是不是......真的,被狐後......燒死了?”


    夜君頓了頓,隨後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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