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水德府。


    今日天氣暗沉,魚池中的活物似乎都不如以往有生氣。


    水德星君歎了一口氣,走出魚園,推開水德府大門,正巧碰見早早收工迴府的卯日星君從門前經過。


    “卯日星君,今日這麽早就下職了?這一整天都是灰蒙蒙的,您這是當的什麽差啊?”


    卯日星君斜眼望了望站在門邊指摘自己的水德星君,不屑道:“我當的什麽差,用不著水德君操心,陛下最近不喜歡大亮天光,我這個時辰下職,著實下得太晚了。”


    水德星君微微蹙眉,這段日子他在人間旱地處理布水事務,許久未上天庭,一迴來便發現如此異樣,不禁暗暗奇怪。


    就在這時,洺錫星使從內府走了出來,於門內叫住了水德星君。


    水德星君向卯日星君拱了拱手,隨即返迴門內,關上府門。


    “怎麽了?沐沫呢?”


    水德一邊快步向洺錫走去,一邊急問。


    “星君,陛下……陛下最近,一直在雲海軒……”


    水德臉上神色一動,表情大是複雜,他與洺錫一道進了內府,輕輕揮袖,身後便關上了一道道府門。


    房間內,隻擺放著幾件精致簡單的家具,並沒有人,他們隨即在桌邊坐下。


    水德定了定神,沉聲問道:“本君是問你水神去向,你倒是提什麽陛下?”


    洺錫沉吟片刻,道:“水神又被東海公主叫去了洞庭湖,她不讓我告訴您,所以……但是,星君,陛下這些日子甚是古怪,洺錫覺得此件事情相當要緊,我們得趕緊……”


    洺錫話未說完,水德就皺眉截道:“陛下之事暫且不論,就說洞庭湖的歸屬一案,連陛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沐沫這丫頭管個什麽閑事?糊塗至極!那皇重司的人魚,也就是現在的洞庭女君,本就和冰仙風神關係匪淺,沐沫她招惹冰仙也就罷了,何苦去開罪太子?真是傻得可以!”


    洺錫見水德星君麵有慍色,忙提起桌邊玉壺給他斟了杯茶,隨即勸解星君。


    “星君莫要太過煩惱,救洞庭水君的是冰仙,並非太子。誅仙台上,可是風神親手行的刑,縱然有冰仙從中調和,人魚和太子的關係,也絕不可能毫無裂痕。是以,就算水神真的幫玲瓏公主奪取了洞庭湖的控製權,洺錫以為,風神並不會太多幹涉……”


    水德星君抿了抿茶,對洺錫顯出一種“你也想得太簡單了”的無奈冷笑。


    “洺錫啊,誅仙之後,人魚擅自脫離皇重司所轄,直接去洞庭湖繼任女君,還敢公然抗旨不將洞庭交於東海,沐沐玲瓏第一次去找她時,她還敢直言不諱八百裏洞庭已歸於冰仙麾下,你覺得,是誰給她的膽子?”


    洺錫微一沉吟,道:“那多半是陛下的意思,有傳言說陛下本就答應人魚不殺他父親,結果卻……再者,陛下事後發現洞庭君魂魄轉世輪迴也未追究啊……”


    “陛下的意思?堂堂天帝,剛一下旨就反悔嗎?你是不知,東海龍王將洞庭湖的事情交給玲瓏去辦,本就有一部分風神的原因。”水德接著道:“那時天帝剛從西海脫險,這種繁瑣事務自是交給風神處理,玲瓏可是和太子定了親的,太子又親手誅了洞庭水君,敖廣本以為此事順利無比,結果卻又如何?”


    洺錫頓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道:“星君說的是,本來洞庭一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天庭並不承認人魚女君獨掌洞庭的身份,更不會同意什麽洞庭歸於冰仙,隻是暫且將此事擱下,照理說玲瓏公主也該歇一歇了,怎麽現在又開始折騰?”


    “玲瓏的脾氣,誰人不知?之前沐沫本已勸好,她們也不再去洞庭湖為難人魚。可是……這次,冰仙為了那狐狸小妖跑去魔界,風神竟也違抗天帝禁足令,跟著跑了。你說他們三人這一番動作下來,玲瓏和沐沫哪還受得了?女兒家為情所困,不顧大局,找不到冰仙撒氣就去刁難她朋友,嗬,真正可笑……我水德的女兒,天資聰穎,修為高深,堂堂天界水神……竟也……哎!”


    洺錫也跟著輕輕歎了口氣,安慰了水德星君幾句,便將話題扯到了最近行事古怪的天帝身上。


    卻說炙弦冰凝,還有元風此時都在魔界之事已經傳開,皇重司掌司千裏眼,本是隱瞞了炙弦隨怨靈魔石被擄去魔界之事,後知曉風神逃出玄穹宮,一番調查下來,再也不敢向天帝隱瞞。天帝自是又怒又擔心,卻也不敢大張旗鼓發兵去魔界要人。


    得知真相之後,火靈狐王後在血河的天界渡口大發了一場脾氣,仍是控製住自己沒有衝去魔界。作為母親她自然焦急憤怒,但是作為九尾靈狐的王後,她可不能以卵擊石去送死。


    水德星君聽了洺錫對天帝最近古怪行為的一番描述之後,也是大感驚詫,不過因為天帝的古怪行為皆發生在雲海軒,且天帝尋找夢姬魂魄之事也是眾人皆知,水德心裏也猜到了七八分原因。


    水德攜了洺錫趕往彌羅宮的雲海軒,此時天宮已十分昏暗,但是他們知道,天帝陛下正在等著暗夜降臨。


    雲海軒果如洺錫所說,被眾天兵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嚴實,其周圍一大片雲海也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天將把守。


    他們遠遠看見雲海深處有幾個人影,仔細一分辨,竟是天帝、水神、玲瓏公主、還有那人魚女君。


    天帝負手而立,站在雲海之中,與人魚麵對著麵,靠得很久,二人眼色皆是凝重深沉。


    沐沫和玲瓏立在稍遠一些的地方,雙雙麵無表情地望著天帝和人魚。


    水德星君與看守天將低語幾句,那天將道:“星君可以過去,但是過會兒天黑了就得離開,陛下每夜都在這裏找東西,任何人不得打擾。”


    “那是自然,多謝將軍。”


    水德話畢,那天將拱了拱手,說了聲請,便放行了水德和洺錫。


    他二人飛至那四人所立之處,正聽得天帝在與那人魚說話。天帝見他二人前來,瞥了他們一眼,便又看向人魚。


    “本座從未虧待過你,對你爹也是如此,此番去魔界打探的任務依然交給你,希望你能盡心完成,早日迴報太子行蹤。”


    “是,陛下。”


    “這次的任務將是你在皇重司的最後一個任務,隻要完成得好,本座,仍然讓你接管洞庭湖。隻是什麽八百裏洞庭歸於冰仙麾下的話,本座不希望聽見第二次,你可明白?”


    “人魚明白。”


    “另外,東海公主和水神都是奉命行事,你們都是我天界的棟梁之才,相互之間應當親善和睦,今日你攜洞庭水族與公主水神抗禮之事,以後也不得再有,可聽清了?”


    “聽清了。”


    天帝滿意地微微笑了笑,轉過頭看向水德星君:“水德,你來啦,正好把你女兒和公主都帶迴水德府吧,本座有事要忙了。”


    水德躬身行禮,隨後眼神示意洺錫去將沐沫和玲瓏帶過來,洺錫依言。沐沫走時神色平靜,眉眼柔順,而玲瓏卻是橫眉冷目,口中暗罵人魚。


    水德星君攜著三個後輩神仙離開後,天帝環顧四周,然後又向麵前人魚走近兩步,現下他們之間隻有一尺不到的距離了,人魚身子微微一怔。


    “人魚,你可知道本座這些日子在這雲海找尋什麽?”


    人魚一愣,隨即迴道:“大家都傳,您在找夢姬女神的魂魄。”


    “是啊,但是本座知道她的魂魄不在這裏。”


    人魚訝道:“那您在這裏找什麽?難道是夢境?”


    “夢境已經找過了,沒有本座想要的,屬於本座的夢境。”


    “那您......”


    “本座在演戲,這個不是你最擅長的嗎?本座讓所有人都以為本座在雲海找夢姬,你可知為何?”


    人魚先是驚詫,隨後微一沉吟,淺淺一笑。


    “陛下,這就是人魚最後一個任務嗎?去魔界......找......她?”


    “嗬嗬,真是聰明,鬥姆元君感知到她的位置了,就在魔界。此事,須得保密,明白嗎?”


    “自然明白,陛下的夢姬,還有......陛下的夢境……和秘密......”


    天帝笑了起來。


    “為何選我?”人魚問道。


    “你是皇重司中最優秀的姑娘,當初西海事件,若沒有你,定無法解決得如此順利。”


    天帝此話乃是真心誇讚,人魚聽得出來。


    天帝接著又道:“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你是人魚,修成人形之前,一直是人身魚尾,本座覺得,你若換上一條蛇尾行事,也定然會比其他人更像樣,更安全。”


    人魚不解其意,微微蹙眉麵露疑惑之色。


    天帝微微一笑,忽然將身子轉向雲海軒,抬手向那裏一指。


    “李天王在裏麵等你,一條蛇尾人身的形魄也在等你。但是,這形魄已失去了其他三魂六魄,存續不了特別長久的歲月,你要抓緊時間......完成任務。”


    人魚向前走了兩步,抬眼望向此時在夜幕雲海中若隱若現的雲海軒,會意,點頭。


    三天後。


    血河之岸,魔界渡口,看似修為恢複的“靈蛇護法”,嫋娜身姿挪向炎燚城火牆。


    “哎喲!靈蛇護法!您恢複蛇尾人身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尊上他們知道後一定高興極了!”


    城門小魔兵歡天喜地地為靈蛇護法打開火牆。


    火焰蛇嬌媚一笑,昂首挺胸,長尾扭動著挪進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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