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若並不知道神木島到底有多大,從鈴兒給她的地圖來看,這島並不是特別大,但是島上到處都是高聳入雲的樹木和曲折蜿蜒的幽徑,整個島嶼就如同一個迷宮,道路交錯纏繞,紛繁複雜,沒有地圖是絕對找不到一些地方的。


    尋到神木洞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了。她七繞八繞到達一處氣氛詭異的林子,茂密潮濕,到處散發著腐敗氣息,與神木島其他地方的鳥語花香形成鮮明對比,如同一個死亡墳地一般。


    冰若緩步走在這個深沉寂靜,滿是窒鬱暗影的林子裏,穿過各種奇形怪狀的樹木,終於找到了那棵十人合抱之粗的參天“神木”。


    神木粗壯厚實的黑色樹幹坑坑窪窪,扭曲的枝丫在頭頂織就一片濃密的參天樹頂,根部變形,錯節盤根緊抓地麵。樹幹上雖然凹凸不平,但可以清晰看見一張人臉輪廓,麵容兇惡,深陷眼凹形容怪異,最顯眼的是那一張大張著口的巨大嘴巴,如要吃人一般,看得人汗毛直豎。根據地圖指示,這張巨口就是鈴兒讓她來的“神木洞”。


    冰若猶豫起來,她覺得自己就這麽進入這張大嘴似乎並不穩妥,萬一這張嘴突然閉合,她豈不是小命休矣?何況剛剛那小廝也說過進神木洞是會死人的。


    “冰若,冰若,你來了嗎?”


    輕微的女子聲音從樹洞裏傳來,冰若分辨出是鈴兒在說話。


    “鈴兒?”


    “是我,快進來,沒事的。”


    冰若伸手觸了觸那樹幹,倏地收迴了手,驚道:“好冰冷的樹幹……鈴兒,你出來吧……”


    “我出來還要爬好久,你快下來,有人在這等你,冰若……”


    冰若雖算不上什麽生死無畏的勇士,但卻是個極具好奇心和冒險精神的人,被洞內人幾番攛掇,便努力克服了心中恐懼,小心翼翼爬進了樹洞。


    “咚”的一聲,冰若從一片漆黑的樹洞裏往下一掉,摔在地上,她是後背著地,疼得叫了起來。


    周圍很快亮堂起來,鈴兒舉著火把向她跑過來,扶起了她。


    鈴兒還穿著在高台跳舞時穿的紫紅羅裙,她的表情終於迴複到以往正常時候的樣子了。


    冰若一邊蹙眉揉著摔痛的後肩,一邊看著鈴兒問道:“怎麽迴事?”


    “說來話長,你先過來。”


    鈴兒一手舉著火把,一手牽著冰若將她往前引路。


    “這裏已經是地下了。”


    “樹洞居然是空的?我們在地下?”


    “沒錯,之前我怕其他人看出端倪,隻能裝作不認識你們。”


    “你可真會演,簡直可以加入我們大蒼國的間諜組織了……”


    她們一起來到一個昏暗的房間,鈴兒輕輕推開石門,門下側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然後大敞開來,一個老熟人映入冰若的眼簾,瘦小的他敲著二郎腿坐在一個巨大石椅上,正笑意盈盈看著冰若。


    “閻紅兒!”冰若驚叫起來。這個人,正是當年那個紅臉神偷,他還與冰若夏弦和洛風一起在夜痕山沼澤中經曆過生死,而且當時在沼澤中也得知這人與他們三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真是緣分匪淺。


    “好久不見啊,冰若。”閻紅兒站了起來,輕快地邁步走近冰若,“哎喲喲,瘦了不少啊,快和我差不多瘦了。”


    冰若見著這個老熟人,先是大吃一驚,緊接著便想起許多重要的事情來,認真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玉璽呢?帶來了嗎?”


    閻紅兒眉頭一皺,陰陽怪氣說道:“這麽久不見,一上來就問玉璽,哎,玉璽還在雪霧冰原呢。”


    “行了,我是不知道你們怎麽迴事,我現在就迴去叫他們,然後我們跟你去雪霧冰原。”


    閻紅兒臉色一變:“誰說我要帶他們去?那沼澤中隻有你幫了我,我隻打算帶你去,噢對,還有我的鈴兒……”


    冰若又是一怔:“你的鈴兒?你的?”然後又滿臉狐疑地看向身邊的鈴兒,但見她也是一臉無奈道:“我也搞不清怎麽迴事,一來到這島上,就有一堆人叫我刁鈴兒。那島主還逼我跳什麽舞,還說要把我還給那什麽碧六郎,真是莫名其妙,可惜我也什麽都記不得了,真是愁死人了……”


    閻紅兒又神色古怪地看了看鈴兒,認真問道:“鈴兒,你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連我也不記得了?”


    鈴兒訥然搖頭道:“不記得,我見過你嗎?我隻知道我中午獨自在百花齋舞房裏練習時,你突然冒出來跟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不過我知道冰若急著找玉璽,所以按照你給的地圖來了這裏,還按你的要求隻把冰若叫了過來,我也搞不明白你們倆又是怎麽迴事……”


    閻紅兒雙眼往上翻了翻,一副凝神思索狀,片刻後,他輕歎一聲:“也罷,看來你是真失憶了,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們這一切的緣由吧。”


    在閻紅兒所說的故事中,這個鈴兒的全名叫刁鈴兒,正是大蒼國武平縣與獵戶村交界山坳中,那個斧頭幫幫主刁無岸的女兒,刁鈴兒。


    多年前,刁鈴兒與父親在一次激烈爭吵後賭氣離家出走,遊曆著大江南北,在一處繁華城池與流竄盜竊作案的閻紅兒偶遇,二人都是流浪叛逆的年輕人,居然很合得來,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後來閻紅兒就把刁鈴兒帶到了雪霧冰原。其實那個時候,神木洞地下的海底通道並沒有關閉,隻要給得起好處,人們是可以從這個地方到達雪霧冰原的。


    刁鈴兒去了雪霧冰原後,很快就愛上了那裏的一個叫碧池的少年,這個少年來自神木島,是去雪霧冰原探險的。後來他們私定終身,碧池又將刁鈴兒帶迴了神木島。再後來,島主花琉璃看上了碧池,碧池無奈隻好與刁鈴兒分手,刁鈴兒滿心傷痛地迴到了雪霧冰原尋到她的摯友閻紅兒。


    不久之後,刁鈴兒就在鬱鬱寡歡中得了重病,臨死之前請求閻紅兒想辦法告知父親刁無岸自己的死訊,閻紅兒含淚答應,在刁鈴兒死後,他便跑去了斧頭幫,悄悄留下了刁鈴兒的親筆遺書。


    然而他再次迴到雪霧冰原時,卻發現刁鈴兒的墓穴被盜了,屍體也不見了。其實原本刁鈴兒請求過他將自己的屍身送迴斧頭幫,但是閻紅兒舍不得她,沒有照做。而現在迴來,卻連刁鈴兒的屍身也丟了。


    閻紅兒傷心欲絕,他的朋友們告訴他,也許是因為刁鈴兒並沒有真的死去,所以自己爬出墓穴走了,閻紅兒並不相信。但是他一再思來想去,覺得刁鈴兒如果真的活過來也一定會去找神木島的碧池,如果她沒有活過來,也一定是碧池偷了她的屍骨。


    於是閻紅兒連夜從海底通道去神木島打聽,那碧池已經成了島主花琉璃的第六個丈夫,而且已經病入膏肓,每日都是靠藥石續命,據說就是刁鈴兒離開神木島後開始病的。


    接著刁鈴兒的死訊傳到神木島後,碧池便臥床不起了,花琉璃好不容易把他從閻王爺那裏搶迴來,經過悉心調理,雖然他一直沒有痊愈,但病情也穩定下來。


    之後,閻紅兒隔段時日便會來神木島轉轉,但是他必須躲著神木島的人,今日中午他便溜進百花齋想順便偷點東西,不想竟看見了刁鈴兒。閻紅兒激動地與她說著一切一切,她卻很是茫然。但是當她聽這瘦小的紅臉少年說自己是閻紅兒時,便想起了冰若與她說過的那個將玉璽放在雪霧冰原的閻紅兒,便也急急問他玉璽的事情,後來閻紅兒再一細問,方知冰若他們已經到了神木島。


    聽到這裏,冰若驚訝不已,但她似乎想到了一些很嚴重的事情,遂厲聲追問閻紅兒道:“海底通道是怎麽迴事?為什麽關閉了?這個樹洞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進無迴的?外人都說雪霧冰原無人能活著到達,是不是因為這個海底通道關閉了?那些進樹洞的人去哪裏了?還有,你為什麽害怕神木島的人看見你?你說啊!”


    閻紅兒緊緊鎖眉不答話,靜默片刻後,他沉聲說道:“那年沼澤中隻有你舍命救我,如果我們再倒黴一些,可能都會死。我敬佩你,冰若,我會把玉璽給你,我也隻想給你。有了夏南朝傳國玉璽,你不僅可以救你爹,還能得到很多東西,但是我隻能帶你和鈴兒走,現在就走。”


    “不行,我得先去跟夏弦他們打聲招唿,你不願帶他們去也罷,但我得去說一聲,不然他們會擔心的。”


    刁鈴兒忽然眼睛一亮,對閻紅兒說道:“你若真有誠意把玉璽給冰若,何不去替她跑一趟,將玉璽拿過來給她?這樣她也不必離開夏弦,與你去雪霧冰原了。”


    “玉璽拿不了,她必須自己去。”


    閻紅兒眼光一暗,對鈴兒道:“你是不是不願意隨我去?”


    “我什麽都不記得,也不記得你……我隻知道我以前認識冰若,但是,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認識的她,和她發生了什麽,可是,她卻不認識我,想不起過去真令人頭疼!”


    冰若撫了撫額,思忖了一會兒,對閻紅兒說道:“這樣吧,你在這裏等我,我隻去向他們打聲招唿,然後立馬就迴來這裏和你一起去雪霧冰原,如何?”


    冰若話音未落,鈴兒也說道:“我和她一起去,然後一起迴。”


    閻紅兒麵色突然一沉,嚴肅道:“鈴兒,你不準走,我怕你走了就再也不迴來了,你什麽都不記得了,你自己在外麵很危險,等你想起一切你若要走,我絕不攔你。但是現在你若執意要離開這個樹洞,我……便立馬迴去毀了那玉璽,讓你的朋友什麽也得不到!”


    鈴兒啞口無言,隻得同意呆在此地。


    “我去去就迴,明日太陽下山前我一定迴來,等我。”


    冰若說完,便離開房間,從原路往迴走,然後順著凹凸不平的樹幹內壁,爬出了樹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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