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的火起的很大,也很突然。即便慕雲庭已經牢牢盯著這裏,但火勢還是起來了,而且一眨眼的功夫,火舌便舔滿了整個儲藥的倉庫。草藥本來就很依然,縱火者還澆了火油,他不是瘋了就是想要同歸於盡。


    “為什麽是你來?”薛靈嫵失望道,沒想到劉蘭蓀也同江源一樣,輕易就受到了霍芷秋的蠱惑。


    “你們要抓到人才肯放手,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隻要抓到人你們不就可以交差了?至於是誰應該不重要。”劉蘭蓀淡淡笑著,很是鎮定,一貫瀟灑整潔的翠色衣袍已經被燒的片片焦黑。他是個彩戲師,自然知道如何不動聲色地進入倉庫,慕雲庭他們之前沒發現他的行蹤也屬正常。


    “我們要找的是真兇,不是替罪羊。”慕雲庭淡淡道,揮揮手示意衙役將劉蘭蓀鎖起來,“當然還是要抓走你的,隻不過不是因為殺人,而是因為縱火。”


    “沈府的事是我做的,和江夫人密謀殺死那些少女的也是我,不管有什麽,都是我,沒有什麽可查的,我認罪。”劉蘭蓀的語氣依舊淡然,有條不紊道。


    “她不值得你如此!”薛靈嫵生氣道,她很替劉蘭蓀不值。


    “沒有什麽值不值的,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是注定沒有迴報的。但這些事必須有人去做。再說了,這些事本就是我做的,不是為了誰才承認的。”看著薛靈嫵焦急的神色,劉蘭蓀生出幾分不忍,但也有幾分滿足,沒想到一次偶遇竟讓他認識了這麽一位真性情的姑娘。


    薛靈嫵還想說什麽,卻被慕雲庭製止了,他冷笑著看向劉蘭蓀,“你若真是個徹底的傻子也就好了,可惜不是。你以為自己現在犧牲的很是偉大無私是嗎?你放心。很快你自己就會把這些通通丟棄了的。”


    劉蘭蓀絲毫不為所動,他看向薛靈嫵,輕聲道:“薛姑娘,你我有緣,聽我一句,這個人他不適合你,他沒有感情。同他在一起你遲早會受到傷害的。”


    薛靈嫵聽了這話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慕雲庭。


    “我不是沒有感情。我隻是格外珍惜它,不在毫無意義的人和事情上浪費名額罷了。”慕雲庭不屑道。劉蘭蓀的這句話讓他很不舒服,腦子裏那個本來是用來點醒他的計劃,慕雲庭決定添加一些殘酷的成分。


    …………………………


    “這個案子好像越來越荒唐了。”迴衙門的路上薛靈嫵嘟囔道,“折騰了這麽幾天,被一把大火燒了個幹淨。霍芷秋未免太卑鄙了些,自己不敢來,竟讓劉蘭蓀當替罪羊。隻是我不明白,以劉蘭蓀的本事,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偷走那盒肖夫藍不是什麽難事。他為什麽要冒險放火呢?”


    “可以用肖夫藍招魂是我騙霍芷秋的,她也知道這件事隻有她一個人知道,這個時候這花突然消失了,不是會很奇怪嗎?所以倒不如偽裝成意外走水,燒掉一切。包括百草堂和她的賬目來往,誰也不會懷疑。”


    “她這麽做不是推劉蘭蓀出來送死嗎?”


    “我想霍芷秋本意不是這樣,火勢燒的這麽大,放了火還不走等著被人抓,這都是劉蘭蓀自己的主意。”


    “為什麽?他想讓自己被抓嗎?他是瘋了嗎?”


    “他沒瘋,他隻是有些傻氣罷了。傻到以為愛一個人就是無條件的犧牲。霍芷秋才是瘋子,瘋子和傻子湊在一起,吃虧的總是傻子。”慕雲庭撇撇嘴,有些不屑道。這個案子接二連三冒出來一些所謂的“兇手”,還都是男人,真正的兇手卻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如此美貌的女人,慕雲庭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什麽。果然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愛一個人不是無條件的犧牲付出嗎?”薛靈嫵好奇地問,“爹爹為了娘甘願去死不是嗎?”


    慕雲庭略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要怎麽迴答,“這要看對象值不值得,單純正確的愛自然沒問題,但如果這愛從一開就是錯的,繼續執著下去就隻能讓這愛錯的更離譜罷了。就像現在,傷己傷人,沒有任何好處。”


    薛靈嫵沒有說話,她垂下頭繼續默默走路。慕雲庭的話她不讚同,愛也分對錯嗎?薛靈嫵覺得愛都應該是純潔美好的,再壞的人也有被人愛的權利不是嗎? 慕雲庭的那句“對象值不值得”讓她有些不舒服,愛是不能用值得不值得換算的,不知道為什麽,薛靈嫵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魔鈴邵雲濃的臉,她也是深深愛著慕雲庭的吧?但卻沒有得到對方的一點迴應。


    “他沒有感情,同他在一起遲早會受到傷害。”劉蘭蓀的話又盤旋在薛靈嫵的腦子裏,那魔鈴對慕雲庭的愛是對還是錯的呢?而自己……薛靈嫵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嘴唇,在樹上發生的那個意外而甜蜜的親吻又是對的還是錯的呢?會不會隻是慕雲庭的一時興起呢?


    薛靈嫵咬了咬嘴唇,告訴自己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嚴格區分對錯和價值的,隻要你想,那就去做就是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快走兩步,追上了前麵的慕雲庭,悄悄地用自己的手挽住了慕雲庭的手臂。但眼睛卻窘迫地望向別處,不敢看慕雲庭的反應。


    她感覺到慕雲庭的手抓住了自己的,然後竟掰開了她的手,讓她離開了他的手臂。薛靈嫵失望極了,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的時候,才發覺慕雲庭把她的手撤離開他的手臂之後,用另外一隻手緊緊握住了。


    薛靈嫵驚訝地轉過臉來,卻發現慕雲庭神色如常,依舊是一臉淡漠地望向前方,好像這一切都是無比自然的一樣。隻是他牢牢地牽著薛靈嫵的手,用手掌的力量告訴薛靈嫵他的肯定。


    薛靈嫵頓時開心極了,方才那些險些讓她的腦子打成結的拗口無比的思緒通通不見了。管他的,隻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對了。她連鬼都敢嫁,還怕什麽呢?


    ………………


    “薛姑娘,你又想問什麽?”劉蘭蓀輕輕啜了一口薛靈嫵特意給他帶來的茶,終於開了口。


    “我的茶果然帶對了,這樣你才願意開口。”薛靈嫵笑笑,剛才煎茶的時光真是難熬,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誰也不說話,實在是難受的很。


    “我開口不是因為你的茶,而是因為你,說吧,除了這個案子,其他的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包括我的彩戲的關竅。比如蘇辛公子的魂魄是如何出現的。”劉蘭蓀狡黠地眨眨眼睛,刺激起了薛靈嫵的好奇心。


    薛靈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但那被勾起的好奇心還是被她壓住了,這種情形下她還是分得清孰輕孰重的。


    “我其實不是來問你話的。”


    “那你來做什麽呢?”


    “我來看著你,你那麽好的本事,想打開鎖鏈逃出去應該不是什麽難事,所以我就來看著你。”薛靈嫵大大咧咧地踢了踢地上的稻草,把它們攏成一個小堆兒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這個牢房通風采光都還不錯,你看從我這個角度還能看到外麵的月亮呐!”薛靈嫵東張西望著搭話道。


    “你不用看著我,我既然選擇了讓你們抓到我,就不會逃。”劉蘭蓀看著薛靈嫵無奈地笑笑,他知道以慕雲庭的性格是不會派人看著囚犯的。


    “那不一定,萬一你突然怕死了呢?”薛靈嫵眨眨眼睛,嘿嘿傻笑起來,“其實我還有別的任務,待會兒告訴你。”


    “好。”劉蘭蓀點點頭,說實在話,他第一次在淩陽城街頭見到薛靈嫵,喜歡同她打交道完全是因為她的脫俗樣貌,可現在是真心喜歡上了她這個人。她是很漂亮,但她從來不會利用自己的這個優勢去換取什麽,這很可貴。


    劉蘭蓀自問連他自己也做不到,表演彩戲時他自然而然地會刻意打扮一番,用自己的臉龐、氣質暫時吸引一下觀眾的注意力。而且自己對霍芷秋的愛慕和癡迷,不也是緣起於她的美貌嗎?


    他突然想到了霍芷秋,心中一緊,有些痛了起來。不知道她在得知自己為她做了這些事之後會不會多一些感動呢?甚至在自己為了她送了命之後,她還能對他念念不忘呢?


    劉蘭蓀現在萬分的後悔,當初如果他不走,也許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一步。他覺得霍芷秋還是愛他的,隻是她愛自己更多一點。劉蘭蓀覺得可以原諒。


    “那是什麽?”劉蘭蓀指著薛靈嫵身後納悶道。


    “鬆果啊,你不認得它了?它經常蹲在我肩膀上的。你也見過的啊。它長的辨識度這麽低嗎?”薛靈嫵扭過臉看著爬迴自己肩上的鬆果,又扯著尾巴把它拖了下去,喝令它抖幹淨爪子上的泥土再上來。


    “不是鬆鼠,是牆上那個。”劉蘭蓀又指了指。


    “那個嗎?當然是一個洞了,你以為呢?”薛靈嫵看著那個比銅錢略大極規則的洞很是滿意,塞了一把花生給鬆果表示獎勵。


    “為什麽要在這挖一個洞?”


    “在牆上挖個洞當然是要偷聽了,”薛靈嫵把耳朵貼在那個洞上,理直氣壯地撇撇嘴道,“你以為是要鑿壁偷光和你研習詩書或者往洞裏種蘑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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