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慕雲庭見薛靈嫵呆呆坐在地上,忙上前扶起她。


    “兇手……兇手是沈誌章!”薛靈嫵大叫,她掙脫開慕雲庭的手,對著一旁站著的衙役大吼,“兇手是沈三,快去抓他啊!”


    “靈嫵你先冷靜一下,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知道兇手是沈誌章?”慕雲庭拉住薛靈嫵,低聲問。


    “禇嫣!是禇嫣告訴我的!”薛靈嫵看著自己的掌心,一臉的驚訝,“方才我用手合上禇嫣眼睛的時候,碰到了她的皮膚,然後她的記憶就潮水一樣湧進了我的腦子裏!”


    “禇嫣的記憶?什麽意思?”


    “就是她的記憶啊,還能有什麽意思?”薛靈嫵很是懊惱,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研究這個,而是去抓沈誌章,萬一他已經逃跑了怎麽辦?


    “可是你不說清楚哪裏有證據抓他呢?”慕雲庭見薛靈嫵似乎有些意識不清,忙按住了她的腦袋,一雙漆黑如曜石一般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她的眼睛,眼瞳內的漩渦流轉,柔聲對薛靈嫵道:“你先冷靜一下,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能查到兇手,幫禇嫣報仇。”


    “報仇?”薛靈嫵喃喃地重複著這兩個字,動作僵硬遲緩,她愣愣地看向慕雲庭的眼睛,禇嫣和雅芙的臉終於消失,但是……


    “哧!”一柄鋒利無比的劍刺出,劍鋒猶如毒蛇的信子一般纏上了一個黑衣少年的手臂。


    不,不能說是少年,那隻能算是個孩子。


    鮮血洶湧而出。很快便染紅了那孩子的衣袖,順著他的手背、指尖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


    “噬魂,我說過注意力要集中,不能給對方一絲一毫的機會。”一個男人強硬有力的聲音響起。孩童時的慕雲庭迴頭,清平侯正背剪著雙手站在自己身後。


    “義父,我根本打不過他。”慕雲庭有些膽怯,執劍的人從他記事到這一刻一直是自己的師父。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能打敗自己的師父。


    “不要找理由,再來!”清平侯的臉冷的像一塊冰,嗬斥道。


    劍鋒再一次破空而來,這一次割破的是慕雲庭的臉頰,他感覺到一陣溫熱的液體正汩汩地往外流著,身上跟著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仿佛那液體正帶走他的生命一般。


    “廢物!再來!”


    “哧!”另一邊手臂;


    “再來!”


    “哧!”胸膛;


    “再來!”


    “哧!哧!”雙腿。


    慕雲庭覺得累極了,手裏的劍放佛千斤重一般,他身上的所有傷口都在拚命地往外滲血。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終於忍受不住膝蓋的劇痛。顫抖著跪在了地上。


    “真是廢物!”清平侯依舊冷漠,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身鮮血的孩子不屑一顧道。


    “侯爺,他不過還是個孩子。”師父也看不下去了。替自己的徒弟求情道。


    “現在就是廢物,長大了就更是沒用!”


    慕雲庭低垂著頭。 聽著清平侯的羞辱,他的身體還是止不住地顫抖,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憤怒,或者是軟弱,眼淚順著這孩子的眼眶流下,響亮地滴在了地上。


    “我當初把你從仇家的刀下救出來,不是讓你來哭的!”清平侯立刻嗬斥,“孩子?哼!你的仇家當初可沒有因為你是個孩子就會放過你,拿不起劍來的人都得任人宰割!”


    仇家的事慕雲庭一點印象也無,義父把他救出來的時候他不過是個繈褓中的嬰兒,但他還記得母親臨死前的啼哭和哀求,夜夜噩夢裏,都有一個女子尖銳的求救和哀哭聲。


    慕雲庭擦幹臉上的眼淚,猛地站起身來,手裏的劍已經快速地刺了出去!這次他的手沒有抖,眼神也猶如手裏的劍鋒一樣,堅定、明確。


    九十六招,九十六招之後,慕雲庭手裏的劍已經架上了對方的脖子。連他的師父都很驚訝,驚訝於這孩子猛然爆發出來的驚人力量。


    仇恨,慕雲庭的雙瞳已經燃燒了起來。就是這個讓他煥然一新。


    清平侯似乎早料到慕雲庭會有這樣的表現,他淺淺一笑,讚揚地鼓起了掌。這孩子是練武奇才,隻是心中太多恐懼和軟弱,突破不了而已。現在過了這個坎,以後……


    “噬魂,你以後一定會是我的驕傲。”


    慕雲庭在清平侯麵前單膝跪下,垂下了頭。汗水和鮮血從他的額頭淌下,刺得眼睛生疼,但卻再也沒有眼淚流下。他很感激麵前的男人,若不是他方才那樣的侮辱,自己也不會爆發。


    “你起來!”清平侯突然道,他一把將慕雲庭拉起,自己反而矮下身來,看著他的眼睛道:“你記住,以後沒有什麽人值得你下跪,即便是我,懂嗎?”


    “可是您是我義父,我……”


    “不,不要在意自己的身份,沒有誰生來就有資格讓別人下跪的!隻要你足夠努力,把自己變得強大,到時候會有人搶著向你低頭。所以,昂起頭來,你有資格驕傲!”清平侯拍拍慕雲庭的肩,從自己身上解下一柄小巧的短劍遞給他。


    “義父,這是您的心愛之物,我不能要。”慕雲庭忙拒絕。


    “我給你你就拿著,沒有人比你更配得上它!”清平侯把短劍塞進慕雲庭掌心,然後用寬厚溫熱的手替他拭幹淨了臉上的血跡。


    慕雲庭低頭看著手中的短劍,心中充滿感激。這柄劍此後一直跟著他,殺了很多人,但也很多次救了自己的命。


    “這是……這是……”慕雲庭從眼前的漩渦中掙脫出來,大睜著眼睛驚得說不出話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那裏還有幾條細長的傷痕。“這是我的記憶?”


    薛靈嫵也很驚訝,方才的一切她也看到了,就像夢中出現的雅芙,眼前的禇嫣一樣,她也看到了慕雲庭的記憶。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你練過攝神取念?”慕雲庭抓著薛靈嫵的肩迫切地問。


    “沒有,我根本不會武功。”


    “那你方才是在幹什麽?為什麽能讀出我的記憶?”慕雲庭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他方才隻是想安撫一下薛靈嫵的情緒,所以用了一些控製意念的方法,可誰知薛靈嫵竟如此厲害,反被她侵入了自己的腦中。


    “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還有你弄疼我了!”薛靈嫵掙紮道。


    “對不起,我隻是……隻是……”慕雲庭忙鬆了手,說話都有些不利索起來。


    “我知道,你隻是想找迴自己的記憶,是不是?”薛靈嫵忙安慰他,看到慕雲庭孩時受到的訓練,薛靈嫵自然心疼無比,怪不得他現在的性子冷的像冰一樣。同樣的年歲,薛靈嫵還是個每天挽著褲腳在河裏摸螃蟹的小丫頭片子,可慕雲庭卻已經開始為了生存拚得傷痕累累了。


    慕雲庭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懇求的表情,他抓著薛靈嫵的手,急切道:“幫幫我。”他再沒有比此時更迫切的想要找迴自己的記憶。方才的那一段雖然短暫,但卻清晰喚起了他心中的所有情感。原來清平侯同薛靈嫵說過的話都是真的,他確實是自己的最親近的人。


    “三夫人,您不能進去啊,衙門裏的仵作和捕快們自然會查清楚的。”門外突然一陣嘈雜,薛靈嫵認出那是沈府管家沈銓的聲音。


    “禇嫣伺候了我這麽久,她死了難道我連看一眼都不行了嗎?就當送送她了。”霍芷秋的聲音跟著響起,聽起來似乎有些哽咽。


    “夫人不要太難過,還是保重身體要緊。”沈銓又跟著勸道,接著房門被人猛力推開,霍芷秋踉蹌著進來,手帕都已經舉到眼睛旁邊準備大哭的時候,才發現薛靈嫵和慕雲庭也在這裏,倒愣了一下。


    “怎麽勞動兩位專程來了?”


    “沈府的事一直是我們在查,現在出了事我們自然要來看看。”薛靈嫵道。


    “兩位前幾日查府上的案子已經很是辛苦了,現在又要勞動大駕,實在過意不去。”霍芷秋轉過臉吩咐沈銓道:“好生送幾位出去。”


    仵作和其他幾個衙門的捕快有些驚訝,捕頭上前道:“夫人,我們還沒有開始調查,怎麽能走?”


    “幾位辛苦了,今天下雪,天冷的很,還是先去喝杯酒再說,反正屍首在這裏又跑不了。”霍芷秋說著使了個眼色給沈銓,薛靈嫵看到他往捕頭的手裏塞了厚厚一疊銀票。


    那捕頭自然是機靈的,立刻領會了霍芷秋的意思,打了幾個哈哈便帶著手下們走了。霍芷秋看了看原地站著沒動的薛靈嫵和慕雲庭皺起了眉。


    “你為什麽不也塞幾張銀票打發我們走呢?”薛靈嫵厭惡道。


    “我知道兩位不是這樣的人。”


    “不一定,你沒試怎麽知道?隻要你給的夠多,說不定我們也會走的。”薛靈嫵譏諷道。


    “姑娘說話還真是不留情麵。”霍芷秋略有幾分尷尬,幹笑了一下道。


    “我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你有什麽話盡管直說。”


    霍芷秋咬了咬嘴唇,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開口道:“禇嫣的死隻是一個意外,跟任何人無關,兩位就不必費心調查了。”


    “是不是意外也要查了之後才知道,沈夫人怎麽這麽快就下結論了?”


    “我說了是意外就是意外,兩位請迴吧!”霍芷秋突然激動起來,粉白的麵龐湧起兩朵赤紅,惱怒的有些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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