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燈很暗,顯得氣氛格外的壓抑,除了明滅不定的燭火搖擺著,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放佛一切都凝固了一般。


    “啪!”燈花突然爆裂嚇了薛靈嫵一跳,才想起來問問題,“引狼入室?什麽意思?”


    “夫人,再喝杯參茶吧,我看你嘴上起了好些皮。”禇嫣又斟了杯茶遞給霍芷秋,然後給她添了一件鬥篷,“夫人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說吧。”


    “沒關係,我還好。”霍芷秋喝了幾口茶,吃了一塊桌上的點心,吩咐禇嫣道:“方才折騰了那麽久,我有些餓了,薛姑娘他們應該也是。這點心有些發幹了,你去做些新鮮的吃的來。”


    “夫人想吃什麽?粥好不好?”


    “我倒有些想吃你做的麵線了,清淡些就好。”


    “好,我現在就去。”禇嫣見霍芷秋終於有了些胃口,很是高興。


    “麻煩再熬兩碗定驚茶來。”劉蘭蓀叫住了禇嫣,“我想你們夫人和九纓姑娘都需要喝一些定驚茶。”


    “是。”禇嫣略有些驚訝,不過還是笑著點點頭,覺得這位彩戲師還真是細心。


    “沈夫人,您發才的話還沒有說完。”薛靈嫵提醒道。


    “是,薛姑娘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形?”


    “當然記得,那時候就是這個小乞偷了我們的東西,夫人後來還幫我們找迴來了。”


    “那個時候我派人抓到了這個小乞,看他生的瘦弱,身上又髒兮兮的,便知道他偷東西也是為了吃口飯。一問他是個孤兒便更覺得可憐,我看他還機靈,就想著帶他迴府,隨便給他個什麽事做,總好過去偷東西。誰知竟是引狼入室,給他機會殺人!”


    “他一直在你們府上?”


    “是。”


    “怪不得之前幾次仆人們都說沒看到什麽可疑的人,就算他們看到了這小乞也不會疑心,畢竟是自己府裏的人。幾次殺人是半夜又是密室,憑著這小乞的靈巧想進到房間裏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不過他竟還知道屋中的密室。實在是奇怪。”


    “這密道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今天晚上醒了一會兒,禇嫣伺候我喝了些湯之後我有些想喝茶便吩咐她去倒茶。我有些頭暈便想躺迴床上,誰知就被人從後麵勒著拖進了那條密道。我也是這次才知道自己房中竟然有這麽一條密道。”


    “這沒什麽奇怪的。”沈銓接口道,“沈府的這個宅子原本就是嵇家的。他要真的是嵇家的人,知道這條密道也不足為奇。”


    “嵇家被問罪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這孩子才多大?怎麽可能是嵇家的人?”薛靈嫵疑惑道。她看向霍芷秋,想起沈彌章告訴自己的話,同那小乞相比,霍芷秋的年齡似乎更像是嵇家的人。但此刻她聽到嵇家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要麽就是真的如沈老太爺所說,霍芷秋受了太大的刺激。將所有事都忘了,要麽就是沈彌章在撒謊。不管是哪種可能,薛靈嫵覺得這件事都不應該像現在這樣輕易了結。


    “這孩子少說也有十四五歲了,說不定嵇家問罪的時候他隻是個不大的幼子,所以才僥幸逃過一劫。長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伺機尋仇。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沈銓猜測道。


    “這倒是。”薛靈嫵看向躺在地上的小乞,他瘦削的臉泛起一陣青白色,麵上的表情很是平靜,薛靈嫵甚至覺得下一秒他就會跳起來笑著跟自己說“哈哈,你被騙了吧?小爺我才沒那麽容易死呐。”她怎麽也不願相信這麽一個人會連著殺了好幾個人。


    “而且他親口跟我承認了。說自己是來報仇的。真的是他。”霍芷秋補充道。“你們剛才也看到了,他當時在密道裏是想悶死我的,如果不是你們來的及時,隻怕我現在已經死了。”


    “這要多虧薛姑娘發現銅鏡上的機括,我們才能發現密道,你要謝謝她。”劉蘭蓀道。


    “是,我本來以為薛姑娘年紀小,她今天獨自來不會有什麽收獲,沒想到她竟破了這案子,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沈銓接著劉蘭蓀的話也表揚薛靈嫵道。


    沒有慕雲庭在,薛靈嫵自己能發現不少線索,還找到了密道,也算是表現不錯。但聽了沈銓的客氣話薛靈嫵卻沒有說話,找到密道的時候她很是興奮,覺得自己也有了不少的進步。但現在小乞死了,她反倒不敢說這案子算是破了還是怎樣,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薛靈嫵解下身上的鬥篷,輕輕蓋在小乞身上。他死前一定常受人白眼淩侮,死後也應該得到點尊嚴。


    “夫人,吃的做好了。各位也都吃一些吧。”禇嫣端著托盤進來,盤子上擱著幾碗宵夜。


    “薛姑娘,打擾你到這麽晚,吃些東西吧。”霍芷秋讓道。


    “不用了,”薛靈嫵頭一次沒有吃東西的心情,“既然這裏沒事了,我就迴衙門了,這小乞的屍首也要帶走。等明天你身體好一些我們再詳談今天晚上發生的事。”


    “既然薛姑娘這樣說那我也不留你了,我的身體確實還有些不舒服,想吃些東西休息了。”


    “不過你要不要換間房,這裏畢竟剛死了人。”薛靈嫵看著衙役抬出小乞的屍首,又迴身問霍芷秋。


    “沒關係,我不忌諱,況且家裏最近出了這麽多事,我已經習慣了。”霍芷秋淡淡一笑,似乎是因為命案破解心情好了不少。


    “那就好。對了,還有一件事,既然現在抓到兇手了,大老爺應該也沒事了,我迴去會同上縣說,爭取早點放他迴來。”


    “關於這件事……其實我倒有句話說。”霍芷秋突然吞吞吐吐道。


    “怎麽了?”


    “其實也是你剛才提起大哥我才想起來的,那個小乞把我帶到密道,準備要悶死我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說的是,‘我本來想留著那個老不死的命最後再取,也讓他嚐嚐家人死絕的滋味,可誰知竟有人先我一步下手了。便宜他了!’”霍芷秋複述那小乞的話道。


    “竟有人先我一步?他的意思是沈老太爺不是他殺的?”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把他的話複述給你聽罷了,至於是什麽意思就要薛神捕自己去想了。你也知道,那是我大哥,有些事我不好做評價。”霍芷秋的話說的很是謹慎。


    “嗯,我知道。隻可惜那小乞意外死了。不然……哎。算了,沈夫人今天應該很累了,九纓也受了些驚嚇。我們還是告辭了。”薛靈嫵的頭有些痛,霍芷秋的房間雖然華麗精致,但就是因為這樣,反而會覺得東西過多,人呆久了有些發悶,所以她也想迴去了。再說許多事沒有慕雲庭分析,她還不敢亂下結論。


    “既然這裏沒事,我也該走了。”劉蘭蓀也站起身,想同薛靈嫵一起離開。


    “多謝你今日幫忙。”霍芷秋淺淺一福。謝了劉蘭蓀。“恕我身體不適,就不遠送了。禇嫣,幫我送送兩位。”


    “夫人客氣了,告辭。”劉蘭蓀忙擺手道。他同薛靈嫵剛掩上門出來便撞上了滿頭大汗的沈誌章。


    “你怎麽會在這裏?”沈誌章瞪著劉蘭蓀道。


    “薛姑娘來這裏找沈夫人,我正好在,所以便一起來了。希望可以幫上忙。”


    “幫忙?你一個耍把戲的能幫什麽忙?”沈誌章吼道,他似乎對上次劉蘭蓀當眾讓他下不來台的事還是耿耿於懷,語氣很是不好。


    “三老爺,真的是他救了夫人啊。”禇嫣忙勸。


    “我們家的事不需要他一個外人來插手!”沈誌章說著說著竟伸手抓住了劉蘭蓀的衣領。


    “沈老爺,我覺得你還是去看看夫人怎麽樣吧。她應該受了不小的驚嚇,你不去安慰安慰她嗎?”薛靈嫵知道這位脾氣暴躁的三老爺最重視他娘子,忙道。


    “是,我先去看芷秋。”沈誌章果然聽進去了這句話,神色緩和了不少,但還是推搡了劉蘭蓀一把,接著便衝進了房裏。


    “劉老爺不要介意,我們老爺沒有什麽惡意的,隻是太擔心夫人了。”禇嫣尷尬地對劉蘭蓀道。


    “沒關係,你們沈家最近出了這麽多事,他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劉蘭蓀大方地笑笑,倒不介意。


    “兩位慢走,今天的事多謝了。”禇嫣把薛靈嫵和劉蘭蓀送到側門外,便道了別迴去。


    “你怎麽了?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的?是不是有些嚇到了。”劉蘭蓀看薛靈嫵有些怔怔的,便擔心地問。


    “什麽?哦,沒有,隻是總覺得今天哪裏怪怪的。”薛靈嫵順口道。


    “那孩子看著不大,沒想到竟會殺人。我倒覺得今晚他意外死了對大家都好,不然送到衙門說不定還要受什麽折磨,倒不如現在抵了命落個痛快。”


    “噓。”薛靈嫵忙讓劉蘭蓀噤聲,抬起下巴點了點走在前麵的九纓。


    “對不起,”劉蘭蓀忙道,“你迴去好好勸勸她,今天的事是個意外誰都不想的。”


    “說是這麽說,勸人誰都會,可畢竟是一條人命,殺了人的!換做是我,說不定已經瘋了。”薛靈嫵悄悄道,“看來迴去要喝不少定驚茶了。不過沈夫人倒真是當家的,我看她還算是鎮定,我們走的時候她宵夜都吃第二碗了。我還是第一次見胃口比我還好的人。”


    “沈家那麽大家業,沈夫人一人當家,大風浪肯定見過不少,能冷靜也很正常,再說了她連著幾天水米未進的,現在案子了了,許是心情好了,自然就吃的下東西了。”


    “那倒也是,沈府的案子我們查了幾天都毫無頭緒,沒想到最後竟解決的這樣容易。”薛靈嫵話是如此說,但心裏卻是一點也不覺得輕鬆,太簡單了,這謎底就像是有人故意揭開給自己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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