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所麵對的一切都是無能為力。


    最悲哀的不是身處絕望,而是習慣於絕望。


    她也曾撕心裂肺,被疼痛肆虐每一分感官。也曾心髒支離破碎,失去了骨血信仰的寒涼。曾徒手劈碎過無數山石,也曾蜷縮哭泣於每個角落。


    隻是這個世界平靜地看著,不動不驚地吞噬著一切,毫無生機的模樣。


    所以她累了,倦了,被逼迫著認清了。


    所謂真實。


    一身孑意向天瀑,此生孤孓任燈寒。


    所以當那人笑著問她,可以看看那個鈴鐺麽?


    她抬了手,摘下麵具,第一次在人前顯露出了最不堪的一麵,麵具幻化成鈴鐺的模樣。


    她拿著,伸出了手,看著那人掩飾地急切接過,再沒有看她一眼。


    她抬了頭,最後一眼,看向了這個禁錮她一生的世界。


    恍然間,她想,在沒有他們之前,或許有人在這樣的世界裏,已獨自度過了千年萬年的時光……


    竹笛掉落在地,輕響,斷裂。


    驚動了人,他抬了頭,隻看到一片無盡空茫。


    守夜人以命獻祭,離了締約者的引魂鈴維係,命火熄滅,消散天地。


    世界隻剩了一人。


    他轉身離開,手指勾晃著一串瑰麗鈴鐺,白衣微浮著,融沒入了黑暗。


    妖魔鬼怪,隻餘一魔。


    ……


    當整個魔界起了滔天震動,萬魔紛紛驚醒,世界生機漸複。


    都城街角的一個破敗茶攤,有一位老人被一把劍捅穿了胸口,閉上了眼。


    靜臨握劍的手顫抖著,掉落在地。


    她看不懂眼前老人的神情,為什麽那麽從容平靜。就像她也不懂,為什麽這所謂保護凡人封禁了整個魔界的結界,竟然是魔帝親手所設。


    以及,敬仰的師尊為什麽要傾盡整個青山仙境的戰力——除魔。


    破山斷海的一擊,已被內部破壞的結界徹底碎裂,萬年不見日的魔界被強光刺透。


    有熟悉的人擁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師妹,不要怕,這次除魔之戰你功勳卓著,師尊必會嘉獎……”


    靜臨抬了頭,看見眼前萬仙禦利劍而來,為首之人,仙風飄渺,隱於雲端。


    “師……尊……”


    而在靜臨的身後,有一道身影緩緩顯露,深黑勁裝,高大雄闊,獨對萬千仙兵。


    魔斧趕來後所見的第一眼,就是那位老人倒落的身影。


    他沉默著,忽然抬了頭,一輪不知何時升起的血月靜靜懸在魔界上空,在灼日的映襯下,更顯得幽邃黯然。


    少有人知道,那最初陪伴在魔帝身邊的人,其實並不是他們四個。


    因為在那漫長歲月裏的有一天,她突然也想嚐嚐那人世煙火的味道,所以便有了那個人。


    他學遍了天下間各式廚藝,為她做了一輩子的飯。直到後來老了,便自請守著這結界陣眼。


    撐一個簡陋茶攤,寥寥此生。


    ……


    魔宮之內,白衣走著的人兒因著那巨大的動靜,迴了頭。仿佛預見了那個場麵。


    妖魔鬼怪,四位支撐著魔界戰力的魔主,為何獨獨留下一個戰勝妖流成為最強戰力的魔斧。


    是沒有辦法了麽?


    不,是因為——沒必要。


    再強大的實力,獨自對上青山仙境的雲海仙尊,也不過,隻手可滅。


    仿佛有雪落下,他穿著一身朔月風華,清淺隨意地轉迴了頭,繼續走著。


    身後不算遠方,有人率數百魔兵,以必死之勢血肉之軀,迎上雲間萬千仙兵利劍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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