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金家駝場。


    天亮得好像一天比一天早,太陽躲在地平線下,微微透著火紅的光芒,天際依舊灰白,但雲層被千萬道光束穿透,寶兒知道,再不久,和煦的陽光就會普照大地。


    草原上的小草滿是晶瑩剔透的露珠,她會帶著自己的小羊和黃狗,去草場裏采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跟騎著馬兒采芨芨草的牧工打招唿。


    這裏的世界廣闊無垠,永遠看不到邊際的茫茫綠原,仿佛伸手就可觸及的蔚藍天空,白花花的雲朵如絮,任意變換成各種形狀,逗得躺在草叢中的寶兒咯咯大笑。


    俗話說時間是最好的藥,不管是痛的、苦的,都會在歲月的撫慰中,慢慢消逝。


    在駝場的這幾年,寶兒不但長大了,心境也變得開闊,畢竟最愛的人陪伴在身邊,她想不開心都難。


    “咩——咩——”白色的小羊用粉嫩的鼻子頂頂寶兒。


    “汪汪!”老黃狗也叫了兩聲。


    寶兒睜開美麗的眼眸,展開小嘴微笑,翻個身,用手胡亂揉著小羊和老黃狗的頭。


    “你們真討厭!”寶兒用白嫩指尖頂了頂兩個小東西的鼻頭,笑嘻嘻的嬌美小臉湊上前,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背上,皺皺鼻子,“你們都被金爺收買了,對不對?”


    “對,”一道低沉嗓音在她耳畔響起。“金爺說,它們隻有好好看著你這愛搗蛋的小東西,才能繼續留在駝場裏過舒服日子。”


    嗯?一羊一狗當真會說話了?寶兒才覺詫異,身邊已經坐定一個人,不用看她也識得那聲音,於是她嘟起小嘴,嬌嗔道:“金爺,你怎麽可以這樣嚇人家!”


    金勁蒼輕笑著,放開手中的馬鞭,大手一撈便將寶兒攔腰抱坐在身側。“時候不早了,迷路的小姑娘該迴家做早飯給金爺吃,它們跟你玩了那麽久,肚子應該也很餓了。”


    “我才不是小姑娘呢,我已經是大姑娘了!”寶兒爭辯,不服之色在眉眼間跳躍。


    金勁蒼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寶兒身上,他的目光深邃含情卻不自知。


    是啊,不知不覺,他的寶兒已經長成嬌俏窈窕的大姑娘了,隻不過臉蛋還是如此小巧,雪嫩的皮膚比擠出的駝奶還要瑩馥白皙,芙頰上誘人的紅潤,讓人忍不住往她可愛的小臉上捏去?


    “啊,好痛!”寶兒痛唿一聲,沒好氣地拍開金勁蒼的大手,一時氣不過,半跪起身,往他身上欺去,一手一邊緊捏住他的臉頰,使力往兩邊扯,可惜終歸狠不下心來,她氣嘟嘟地嬌瞪他一眼,鬆開小手放過他。


    他笑看她氣唿唿的模樣,不管時光如何流逝,她在他心中還是那個他剛剛救起的無助小姑娘,他隻想疼惜她,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保護她。


    “瞧你,流了好多汗呀!”寶兒看見他額上滲著汗珠,早就忘了要生氣,隨即掏出手絹替他拭汗。“城裏的事情忙完了?”


    “嗯。”他低應著,閉上眼眸,享受她柔軟小手拂在麵上的輕鬃。


    她的身上始終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無需用力吸嗅,香味便會蕩入他的肺腑,奇異地能安撫他疲累緊張的神經,讓全身都放鬆下來。


    “什麽事非要連夜趕迴來?下次別再這樣匆忙,城中又不是沒有金家的宅子,在那裏休息就好了,這樣會傷著身子。”


    金勁蒼微怔了下,在寶兒還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前匆忙起身。“我沒事。”他刻意避開她的視線,因為撒了謊而有一絲內疚,他握住她的小手。“好了,我們迴去吧!”


    “嗯。”


    寶兒起身,正準備為他拍掉身上的雜草,他也正好伸手想為她拈掉黏在發上的草屑,大手小手就這麽碰在一起,兩人一愣,隨即相視一笑。


    金勁蒼收迴手,讓她先幫他。


    他看著她小小一個人兒,繞著他打轉,心中突然有種好溫暖的踏實感覺,心中一動,他把小人兒拎到麵前,寶兒眨著圓圓的大眼睛,不明白他為啥這麽做。


    金勁蒼輕柔的拿掉她發上的草屑,忍不住歎道:“小丫頭長得太快了……”


    她越大越水靈,他卻在不停地變老,總有一天,她會找到自己的伴侶,離開他身邊,讓另一個男人保護……


    一想到這裏,金勁蒼的胸口就會突然變得窒悶,那種不舍的情緒,強烈到讓他幾乎起了想一輩子將她留在身邊的可怕念頭。


    這怎麽可以?他不斷告訴自己,如果他真的疼愛寶兒,就該讓她與喜歡的人幸福到老。


    雖然心裏有些疼,金勁蒼還是決定,等到那個合適的男人出現,他一定會親自將寶兒交給對方,他一定會的……


    寶兒沒有發現他內心的掙紮,隻是迴他燦爛一笑,“那當然,金爺都變老了,寶兒當然會長大。”


    金勁蒼眉頭緊擰,屈指彈了她的額頭一記。“小丫頭,你敢說金爺老?”


    她吃痛輕唿一聲,撫著額頭,小嘴念念有詞。“金爺最壞最§壞最壞最壞……”


    人家說的明明就是實話!


    他朗笑出聲,一把將小人兒摟到身前。


    他一直捧在手掌心中嗬疼的小女娃,雖然身高抽長不少,可還是不到他的胸口,綁著她最愛的包子頭,嗜穿紅色的衣裳,像棉花糖一樣綿軟甜膩,懂事到有時候會讓他感到心疼。


    金勁蒼右手牽著自己的馬兒,左手摟著寶兒,聽她喋喋不休地絮叨。


    “笈芨草采得差不多了,英子昨日說駝場北角的柵欄被那頭脾氣暴躁的種駝撞爛了,你記得要叫牧工去修理一下,還有治駱駝口瘡病的百步草也沒了,晚點我就和女工們去二十裏外的蒿草地多采些迴來……”


    寶兒一邊說,一邊像隻小麻雀般在他身旁蹦蹦跳跳,這是她小時候就有的習慣,牽著他的手,倒退著走路,一點也不怕腳下有石頭將她絆倒,因為她深信,她的金爺永遠不會讓她跌倒。


    他也喜歡這種感覺,她嬌脆的嗓音像百靈鳥兒在耳邊歌唱,她的一顰一笑都寫在單純的小臉蛋上,她全心信任著他、依賴著他。


    他們手牽著手,慢慢地走著,小羊和老黃狗繞著她腳邊打轉,好幾次她因為差點踩到它們而跌倒,都是他有力的大手拉住她,讓她安穩無虞。


    兩人就這樣一路走迴家。


    在他們離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時,英子已經杵在大門口等著迎接主子了。


    金勁蒼將韁繩遞給英子。“把馬牽到馬廄裏。”


    “是,爺。”英子自然知曉金勁蒼何以連夜趕迴來,還不是不想讓寶兒姑娘起疑。“爺真是的,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若哪天讓寶兒姑娘知道了真相,可有苦頭吃了!”英子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


    寶兒開心地拉著金勁蒼的手,進入金家駝場的主樓。


    這幢兩層樓高的青石建築外表樸實無華,實則堅固無比。四麵圍起的石牆有十米高,前後四進,駝場的三十多名牧工和十多名女工都住在外院,中堂是議事廳和公共食廳,東西十幾間房間則用來堆放飼料,許多麻袋裝的黃豆和黑豆堆滿了房間,還有芨芨草、白糖等。


    再往裏麵走就是主院了,英子和劉大娘住在三進的廂房裏,這裏還有廚房、主食廳,最後麵的一排房子則是主人的臥房、書房和練功房。


    金家的駝場這幾年來發展得很好,金勁蒼眼光精準,將全部積蓄投放在駱駝養殖這一塊,買下喀爾喀草原深處一大塊水草豐美之地,先從價格較低廉的柴達木及阿拉善駝種養起。


    兩年後,正逢朝廷再次開通買賣城,內陸連接外域的長途商隊漸多,想要橫越蒼茫戈壁沙漠,那可少不了最佳運輸工具——駱駝,金勁蒼的生意自然越來越好。


    不過他的生意雖然做得很大,但他行事向來神秘低調,外人隻知烏裏雅蘇台有位駝王姓金,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沒有幾個,生意來往出來接洽交涉的,幾乎都是金爺的得力下屬英子。


    金勁蒼會如此小心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金家駝場遠離人煙,但他還是時刻注意自己的行蹤不要太過暴露,他很怕四年前的事情被發現,畢竟他那時殺的不是普通人。


    當年,歸化道台因為追查不到犯人,迫於和央措家族和朝廷的壓力,直接將罪名安在那婦人身上,案子雖然算是了結了,但小心駛得萬年船,金勁蒼不允許任何意外出現!


    ☆☆☆    ☆☆☆    ☆☆☆


    寶兒拉著金勁蒼進了食廳,先打水讓他洗臉洗手,接著便轉身去廚房張羅早膳。


    羊油被燙熱,冒出白煙,寶兒熟練地將切好的蔥薑蒜下鍋,鐵鏟一陣翻炒,香味撲鼻,再將軟嫩的羊肉下到鍋中,將羊肉炒至粉紅色,舀水入鍋,蓋上鍋蓋,讓肉湯煮上一刻鍾。


    這一刻鍾寶兒也沒閑著,將醃滿醬菜的小罐子抱到桌子上,酸辣白菜、甜辣小黃瓜、脆蘿卜、辣藕片,盛滿幾個小碟,擱在食盤上,然後又隨手做了幾道涼拌菜,這些都是金爺愛吃的,寶兒邊做邊愉快的哼著歌。


    等準備好小菜,羊肉湯也剛好滾了,她接著又把竹區上陰晾著的手擀寬麵下到肉湯中,滾了幾滾,火候剛好,寶兒便用大碗公盛上鮮香四溢的羊肉麵,和小菜一起端至食廳。


    金勁蒼聞到香味,早已食指大動,雖坐在椅子上,脖子卻伸得好長,一看到寶兒端著好吃的走來,他急忙起身迎上前去。“做好了就讓我去拿,你個子這麽小,要是摔著了怎麽辦?”將早膳放下後,他也不客氣,抓起筷子便曦哩唿嚕吃了起來。


    寶兒掩嘴偷笑,“金爺小心別把舌頭也給吞進肚裏去了。、”


    “你這丫頭,沒事打趣我!”金勁蒼把筷子放下,將她一把扯進懷裏,“給我過來。”


    “不要,”寶兒嬌笑著,一扭腰就要逃跑,誰知被他拉住了長發。“哇啊啊,金爺討厭,痛死了啦,快放手,快放手啦!”


    “小東西,被我寵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金勁蒼笑罵,把寶兒摟到身側,寶兒嬉笑著捶他厚實的胸膛,從小到大她跟他這樣鬧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突地她一個重心不穩,直接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


    “怎麽又輕了?個頭長了不少,卻還像小貓一樣輕,劉大娘是怎麽看著你的?你都不吃飯嗎?”金勁蒼的表情滿是不舍與疼惜。


    他把一碗的涼拌菜倒到其他碗裏,再從自己的大碗中倒出一點麵湯,夾上一些她愛吃的小菜,把小碗往她麵前一放,“吃!”


    寶兒的跟底閃過一絲狡點的欣喜,小嘴巴卻嘟起來,故意說道:“我才不要吃你吃剩的東西,有你的口水,好髒。”


    “小家夥,你敢嫌我髒?”


    他說完便作勢要搔她癢,她嚇得趕緊抱住他的手臂,叫得驚天動地,“沒有啦沒有啦,我吃我吃!”


    金勁蒼滿意地看著她吃東西,小丫頭連吃飯都那麽可愛,像小鳥一樣用嬌嫩的喙啄食。他眸光放暖,大手摸摸她的腦袋,讚許道:“這才乖。”


    看她秀氣地吃完一碗,他又強迫的再倒了一些給她,這才滿意地吃著碗中剩下的麵食,不知道為什麽,被她分食過後的麵湯,更加美味了,就連心底也是甜絲絲的。


    “嘿嘿。”她邀功似的把吃到見底的小碗捧給他看,笑得像隻討好的貓咪。


    “都吃到鼻子上去了。”金勁蒼憋著笑,給小花貓擦臉。


    她戳戳他的臉皮,“還說我,你嘴角也有。”


    “沒大沒小!”


    “你不尊老愛幼!”她皮皮地反駁。


    正當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耍嘴皮子時,劉大娘來了。“瞧你們兩個好的,這一整日都不要幹別的事了是吧?”


    寶兒吐吐小舌頭,隨即從金勁蒼的腿上起身,小跑步偎到劉大娘身前,愛嬌地將小腦袋歪在劉大娘的肩上,甜甜撒嬌,“大娘——寶兒下了羊肉麵,我去給你盛一碗。”


    “我哪敢勞駕寶兒姑娘,”劉大娘臉上堆笑,用指頭點點她的額頭,沒好氣道:“你呀,成天就知道纏著金爺,他一夜沒睡,下午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你別耍性子了。”


    寶兒咬著小嘴,看著劉大娘,就一個勁兒地傻笑,也不說話。


    “好了好了,不怪寶兒,是我肚子太餓了。”金勁蒼趕緊解圍。


    劉大娘嘴巴一撇,瞪了金勁蒼一眼,他摸摸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金爺再這樣慣著這丫頭,還不把她寵上天去?”


    金勁蒼隻能裝傻,隻要是金家的事,劉大娘全部都要管,要是敢駁上兩句,她不把你的耳朵念到脫皮是不會停下來的!


    金勁蒼和寶兒相視苦笑,兩個人都很聰明的緊閉上嘴,不敢多說一個字。


    過了一會兒,劉大娘終於念到滿意,這才甘心閉嘴。她端起寶兒殷勤奉上的茶水,灌了一大口。“好啦,我也不念你們倆了,金爺趕緊趁現在還有些時間去休息休息,一個時辰後,我親自去叫你。”


    寶兒依依不舍地看著金勁蒼,他也隻能無奈地攤攤手。


    劉大娘將一切都看在眼中,麵上浮現一絲擔憂。


    “好了,吃飽喝足了,你也有活兒要做。”她逼自己硬著心腸,做那根打散恩愛鴛鴦的無情棒,拉住寶兒的小手,以防這小妮子等下趁她不注意,又跑去纏金爺,而後向金勁蒼揮揮手,示意他快走,“快去休息吧!”


    金勁蒼看了眼寶兒,小家夥有些不高興,他心中也有些遺憾,但接連幾日的忙碌再加上連夜從城裏趕迴駝場,他確實很累了,於是依了劉大娘的意思迴房間休息去了。


    寶兒直到看著金勁蒼的身影消失才落落寡歡地收迴視線。


    “你收拾一下,女工已經在外麵等了,百步草的季節就要過了,這次記得多采一些。”劉大娘在她耳邊提醒。


    “知道了。”寶兒無精打采的蹲到地上,一直繞在她腳邊打轉的小羊湊過來,她有點失神地摸摸它柔軟的毛。


    劉大娘看了一眼,歎了口氣,便轉身去忙了。


    ☆☆☆    ☆☆☆    ☆☆☆


    一個時辰後,金勁蒼不待劉大娘來叫便自動醒了,他漱洗一下,換上馬裝,領著英子和牧工去巡視駝場。


    金家駝場離烏裏雅蘇台有近百裏遠,東西寬五十裏,南北長六十裏,地域非常廣闊,放養駱駝的地方用柵欄圍起,金家的幾千隻駱駝就散落其中。


    由於這些放養的駱駝性子較野,經常撞壞柵欄,因此巡守駝場是金勁蒼每日必做的工作。


    在接近放養的地方,金勁蒼緩下馬勢,這些馬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不會驚動駝群,但當金勁蒼等人來到放養地時,還是讓駝群起了些騷動。


    “噓噓噓——”金勁蒼熟練地安撫駝群的情緒,盡量將不同駝群的領頭公駝分開,以免一個不小心公駝打起架來,那就麻煩了。


    英子見主子都親自動手了,自然不能怠慢,帶著牧工分散到駝群裏。


    “爺,壞的柵欄就在西北角,我帶幾個人去就成了。”英子策馬迴到金勁蒼的馬前。


    金勁蒼舉手眯著眼遠眺。“還是我去吧,寶兒正在那附近采百步草,我帶人修完了柵欄就去那裏接她迴家。”


    “好。”英子指揮著牧工,“你們幾個,拿著家夥跟金爺去,剩下的跟我進駝群,把患了口瘡病,脫了掌的駱駝隔離出來,過幾日等著寶兒姑娘給它們治病。”


    分配完,金勁蒼便帶著幾名牧工策馬向柵欄的西北角奔去,到達目的地,他先大略看了下柵欄破損的狀況。


    “壞得這麽厲害,必定是新進的種駝幹的好事。”一名牧工說道。


    金勁蒼點頭。“不管怎樣,我現在已經知道戈壁紅駝跟蘇尼特一樣強健了。”


    體魄高壯、耐久力更優的戈壁紅駝和蘇尼特是金勁蒼這一年來費心繁殖的種群,這兩個駝種比他早期繁殖買賣的兩個種群更加優良。


    金勁蒼將上衣脫下,拿起鐵鍬,領著牧工開始修整柵欄。


    近晌午,幾個人隻隨便吃了幾口幹糧,也沒停下來休息的打算便繼續趕工,終於在太陽快要下山前把柵欄都修補好了。


    “好了,大家先迴去吧!”金勁蒼看天色不早了,隨便將衣服披在身上就急忙上馬,向不遠處的萵草地狂奔而去。


    路上正巧遇到和其他女工結伴而迴的寶兒,女工們一看到金勁蒼都羞紅了臉,不停地偷瞄著他,又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嬉笑打鬧成一團。


    趕來接女工的馬車就停在百米外,寶兒走在最後麵,她正檢查著籃子裏的百步草,壓根沒注意到金勁蒼已經來了。


    “咦?數量好像不對呀,明明多摘了一些的,放在誰的籃子裏啦?”寶兒抬頭,叫著前麵一名女工的名字,“斯琴……啊!”


    話才出口,她的身子突然騰空,她嚇死了,驚魂未定地轉過頭,看到那張充滿男人味的英俊臉龐。


    “金爺,你嚇到我了!”寶兒小手撫著胸口,嗔怪地瞪了金勁蒼一眼。


    “對不住。”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他的表情可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意思。


    金勁蒼長手一伸,將寶兒懷中的籃子拿起來,交給馬下正一臉潮紅、崇拜望著他的小女工。“斯琴是吧,麻煩你幫寶兒把籃子帶迴去。”說完,還送了她一個迷人的笑容。


    小女工看著他,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沒想到能被平日最崇拜的主人記住名字,她興奮得身子直打顫。


    等了一會兒,見小女工沒有任何反應,金勁蒼挑起眉毛,發出疑惑的輕哼。


    “嗯?”


    “噢……”斯琴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從他手中接過籃子。“對、對不起,我、我會幫寶兒姑娘把籃子帶迴去的。”斯琴結結巴巴地說完,臉紅得都快燒起來了。


    寶兒向天翻了個自眼,再這麽一溜圈看一遍,所有的女人都是同樣一個表情,“有什麽好看的嘛……”她癟著小嘴咕噥一句,眉頭緊鎖,拍拍金勁蒼的胸口,口氣不善的道:“我要走了!”再不走,口水就要泛濫成災了!


    金爺最討厭了!


    寶兒心底胃起酸氣,很討厭所有物被別人覬覦的感覺,看他還不驅馬前行,她賭氣道:“我要走了,你如果不走就放我下去,我自己一個人迴家!”


    她要自己走迴去,最好走出一腳水泡,讓他內疚,讓他為她心痛!


    突地,寶兒覺得這個想法真誘人,本來隻是假意推拒,現在是真的想要下馬,哪曉得他卻把她摟得更緊,害她完全動不了。“放開放開放開啦!”她捶他圈著她柳腰的強壯手臂,她覺得自己已經使出全身的力氣了,他卻依舊不動如山。


    這小丫頭,平日脾氣跟蜜糖一樣,甜得他滿心歡喜,怎麽突然像小駝仔一樣,暴躁的在他懷裏橫衝直撞?


    寶兒見還是掙脫不了他的懷抱,氣得幹脆抓住他的手臂,小嘴湊上去,用力一咬——


    “啊!”尖叫聲乍響。


    當然不是他,他馬上低頭看那個捂著小嘴,碧藍大眼冒著水光的小丫頭。“這是怎麽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了她。


    牙痛,眼也痛,她用小手揉著眼睛,揉掉眼中的淚,也不知道為了什麽覺得鼻酸,心口有點委屈,怪他不懂她的心意。


    “沒有!”她悶悶不樂地搖頭,抬眼瞥他,這才發現他衣服沒穿好,精健的胸口微露,雖怨他卻又忍不住關懷他的奴性又抬頭,拉好他的衣襟,為他整理好外裳。“傍晚天變冷了,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小心又受涼。”


    “嗯。”他含笑享受她的服侍,心暖暖的。


    兩個人共乘一騎返家,寶兒難得一路無話,以前在他懷裏,一路上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今天的反常讓金勁蒼有些不明所以,他故意說話逗她,怎知小家夥的腰杆卻挺得直直的,連碰他一下都不願意。


    真的生氣了?金勁蒼歎氣搖頭,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什麽,但……


    他摸著下巴,看著前頭小腦袋上兩顆誘人的“包子”,心想自己大概永遠都拿這小丫頭沒辦法了吧,人家都擺出明顯討厭他的態度了,他竟然還覺得要別扭的小丫頭更加可愛了……


    他實在很想欺負一下那兩顆小包子,但看她的背脊挺得筆直,他想——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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