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腳,任由那東西趴迴地上。


    那東西抬起頭,眼珠在江初意和不遠處的賀斯昭之間轉了一圈,突然露出譏諷的神色。


    說是神色,也隻能從那雙眼睛裏窺見些許,那張臉已經沒有任何表露情緒的功能了。


    「這就是博士心心念念,引以為傲的初代體嗎?也不過如此。」它說,「你居然會對普通人類產生感情,這明明是大忌,你辜負了博士的心血。」


    江初意的眸光定在它慘烈的臉上,輕聲說:「果然是博士。」


    「你不知道?怎麽可能……你失憶了嗎?」那東西的眼神迷惑些許,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聲音驟然悽厲起來,「都是你讓博士傷透了心,他才不想再見到你這張臉!我的臉,我們的臉,就這麽被毀了,現在看到我你高興了?但是就算你保持著這張臉又怎麽樣,你已經被博士厭棄了,你再也得不到博士的喜歡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纖細的十指抓著自己的臉,在發出狂笑的時候,那張麵皮扭曲成更加慘烈的形狀,讓它狀若瘋癲。


    江初意聲音沒什麽波動:「博士在哪裏?其它複製體在哪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無論江初意問什麽,那東西都在縱聲狂笑著,聲音越來越悽厲尖銳,已經到了讓人耳膜發疼的地步。


    江初意沉默片刻,又難得耐心地問了一遍。


    結果還是一樣,那東西一邊狂笑,一邊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江初意,眼裏沒有絲毫笑意,隻有惡毒和嫉妒。


    「就算博士曾經喜歡你又怎麽樣,還不是和我們都一樣,終將被博士捨棄,哈哈哈哈哈哈,沒有用的人,沒有用的地方,對博士來說從來都沒有存在的必要,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次江初意沒有再猶豫,她伸手虛握,無形的巨手捏住這東西的脖頸,將它整個提了起來。


    笑聲戛然而止。


    在它驚恐的目光中,江初意虛虛一捏,伴隨著哢嚓一聲,這個無比強悍的怪物徹底死在了她的手裏。


    如同破布一般墜地。


    夜風幽然,吹開它臉上的黑髮,露出那雙圓瞪暴突的眼睛,現在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江初意了。


    江初意沒有迴頭,她在等著賀斯昭開口。


    咒罵也好,逼問也好,這不就是人類麽。


    幾分鍾之後,賀斯昭輕而微啞的聲音傳來。


    「小意,快迴來,一會該有人過來了。」


    作者有話說:


    第103章 我不怕你,我愛你(二更)


    江初意懷疑自己的聽錯了, 一時待在那裏沒有動。


    她聽到賀斯昭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了一步,聲音裏甚至摻入了一絲祈求。


    「小意,有什麽事, 我們迴去再說。」


    他很想上前將那道孤獨的白影抱進懷中, 但他一步都不敢逾越, 就怕一不小心刺激到她,一轉身就再也找不到了。


    「你迴頭看看我, 好不好?」


    江初意動了一下,霎時間,她感到賀斯昭的唿吸似乎都停頓了。


    她緩緩地轉過身。


    即使是剛剛殺了一隻可怕的怪物,她看起來仍然如此純粹幹淨, 眼眸黑白分明, 就像手中從未沾過鮮血。


    她看到賀斯昭對她露出微笑,並沖她伸出雙臂。


    「來, 我們迴去。」


    江初意沒有看向他的眼睛,隻是注視著他伸展的手指,修長有型, 不具備絲毫攻擊準備。


    她嘴唇動了動:「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麽?」


    她又問:「你不害怕我麽?」


    因為複製體死去, 整座基地裏瀰漫的濃霧在漸漸散去, 蒼冷的月色揮灑下來,給賀斯昭鍍上一層銀色的輪廓。


    他緩慢而堅定地搖頭。


    「我永遠不會害怕你, 因為我愛你。」


    江初意突然被這句話刺激到了,她語氣激烈:「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麽樣子!這種東西我能殺一個,也能殺一百個,複製體也好, 人類也好, 在我眼中都一樣, 你懂嗎?就算殺再多的生命,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區別,你怎麽能指望我了解你的感情?你怎麽敢指望我能懂你說的愛是什麽?就算你再說一千遍一萬遍,對我來說也還是一樣!」


    她鮮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刻,單薄的身軀在夜風中有些顫抖,就像要隨風而逝。


    賀斯昭眼中閃過一道心疼,他沉靜而溫柔地聽著江初意的話,就像注視著一個脆弱而要強的孩子。


    「我從來不奢求你能理解,隻是你問我,我就迴答你,僅此而已。」他輕緩地說,「從頭到尾,我認識的就是你,如果要害怕的話,我不至於等到今天。」


    江初意瞳光一怔,她終於看向賀斯昭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


    「沒有知道得這麽多,但不至於像你以為的那樣什麽都不知道。」賀斯昭說,「小意,我不知道曾經控製你的人給你灌輸過什麽思想,隻是剛開始的你混沌懵懂,還遠遠沒有學會隱藏自己。」


    江初意流露出複雜的神色,她看著賀斯昭,就像在看著一個傻子。


    「你早就知道我不對勁,甚至有可能很危險,還把我放在你身邊,帶我進入人類基地,把我當成最脆弱的嬰兒一樣照顧。」


    她一伸纖細的手臂,指向夜色中空曠的城市。


    「難道你就不害怕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不擔心我一旦失控,你完全阻止不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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