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豐年道:“對,是這麽安排的,經過這幾天的盤問調查,這個周思暢吧,實在是塊硬骨頭,也隻有高隊長能和他碰一碰了。”


    “坐啊,大家坐,”餘柔懷道,“小陶啊,小杭,錄音,錄像什麽的都準備好啊。”


    此話一出,忽然沒人接話了,眾人都安靜了下來。筱滿豎起耳朵,沒多久,他聽到電腦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話的人離趙尤的手機想必有一段距離,她的聲音引起了不小的迴音,像從很深的水底鑽出來,或是從很高的天上飄下來的。像高長青的聲音。


    “周思暢,你想見的人給你找來了,趙尤。”


    第6章 第二章(上) 趙尤


    趙尤進了看守所的訊問室,和高長青一左一右各在一張長桌後頭坐下。高長青還是抱了許多文件,坐下之後,她戴上了眼鏡就開始翻文件,悶聲不響。趙尤率先急匆匆開腔,對著坐在一道鐵柵欄後台的周思暢就道:“周老師,您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就說吧。”


    周思暢身上套了件橙色,胸口標著“雁城東看6786”,他的身材高大,手寬腳長,人很瘦,皮幹肉皺,白髮蒼蒼,蜷困在訊問椅裏,神情恍惚。趙尤一說話,他的腦袋動了下,歪在了椅子一側,這封閉式訊問室裏的熾白頂燈光打在淺綠色的地磚上形成的反光中,恰好有一束反射到了周思暢那病懨懨的腦袋上。他的麵色看上去更顯蠟黃,甚為憔悴。


    周思暢並未迴答,隻是這麽歪坐著有氣無力地斜睨著趙尤和高長青。趙尤抓耳撓腮,用眼神向埋頭翻閱資料的高長青求助,高長青便抬起了頭來,手裏轉著筆,斂著高亮的音色道:“人給你帶來了,你還是不肯開金口是吧?你看你這個學生都急成什麽樣了,還是你就是喜歡看警察被你耍得團團轉是吧?趙尤是不是得罪過你啊,你這麽搞他?你知道他為你耽誤了多少事情,你知道你一說要找他,他得遭多大罪嗎?他昨天可是被我們審了一天!”


    趙尤咳了一聲,又和周思暢說話,聲音輕輕的:“周老師,屍體在哪裏還是交代了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還是不要存在僥倖心理比較好。”


    周思暢閉了閉眼睛,再望向趙尤時,目光是憂愁,甚至帶著點驚懼的,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道:“我想單獨和小趙說說話。”


    趙尤為難了:“周老師,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周思暢聞言,長嘆一聲,低下了頭,雙手捂臉,啜泣了起來:“是,我知道,好……”啜泣逐漸演變成慟哭,哭聲悽慘,“小趙,周老師好像殺了人……”


    趙尤看了看高長青,高長青沖他使了個眼色,趙尤道:“老師,您說‘好像’是什麽意思?


    高長青在紙上寫了一句話,遞給趙尤看:問他是不是喝醉了斷片了。


    趙尤就照著問:“那您是不是那天喝醉了斷片了啊?幾號來著?10號是嗎?”


    周思暢還在哭,肩膀上下聳動,嘴裏喃喃:“我糊塗啊,糊塗,我老了,老糊塗了……”


    高長青迅速寫下又一個指示:10號中午延迴家後,你們吵架,你酒後失控殺了人。


    趙尤問道:“10號的時候,師母中午迴到家,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周思暢點了點頭。高長青在“酒後失控殺人”幾個字下麵反覆劃線。趙尤便繼續說:“你就酒後失控殺了她?”


    周思暢這時放下了手,用衣服擦了擦臉,擤了下鼻涕,淚眼婆娑地看著趙尤:“我不記得了。”


    高長青一拍桌子,狠厲了起來:“周思暢!來公安局自首說你殺了自己老婆的人是你,說不記得自己怎麽殺了人,不記得屍體在哪裏的人也是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找不到延明明的屍體,就拿你沒辦法了?!我告訴你,延明明的屍體在哪裏我們已經有眉目了!我給你這個機會是看在你以前也是刑警,還做過警察學校的講師,教出過不少優秀的人民警察,”她指著趙尤說,“還有你這個學生幫你求情,說自己的老師絕對不可能殺人的份上,我給你個坦白的機會!你現在不說,你以後就沒機會說了!你聽明白了嗎?”


    趙尤撓了撓太陽穴,高長青的音量很高,訊問室裏響起不小的迴音,久久不散。


    周思暢無盡地委屈:“高隊長,我說的一直都是我‘好像’殺了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殺過人,隻是因為我在家裏發現了來路不名的注射器……”


    趙尤插嘴:“注射器裏的殘留物是胰島素?”


    高長青追擊:“延明明沒有糖尿病,你知道普通人注射胰島素會怎麽樣嗎?”


    周思暢道:“明明對花生過敏,有攜帶epi針的習慣,內地這個東西藥監局沒批下來,她就托人從醫院弄了些腎上腺素注射液,平時就放在針筒裏隨身帶著。”


    高長青一拍桌子:“我們在說的是胰島素!”


    趙尤跟著附和:“對,我們在說的說胰島素,我記得,普通人注射胰島素很容易致死。”


    周思暢道:“我不知道那裏麵是胰島素啊,我一直以為是腎上腺素,當時明明不在家,家裏突然多了個注射器,我就覺得很奇怪,這種東西她不會亂放,而且注射器明顯是用過的,我不記得她最近在家打過腎上腺素,


    “另外,我還在一樓一間房間的浴室裏發現了一些血跡,我就覺得更奇怪了,加上我完全聯繫不上她……哦,還有,我在廚房又看到好多酒瓶,我的記憶出現了空白期,我合理地懷疑我‘可能’殺了我的妻子,我從來沒有承認過我殺了她,我隻是指出一種可能性,我去公安局自首,就是想通過刑警的力量,在刑警的幫助下,排除這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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