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裏的那點百轉千迴全藏在薄薄一張臉皮底下,他扯開嘴角,微笑地點頭答應:「陸局長,你放心,這件事一定給你辦妥。」


    陸川一笑:「那我就先謝過向主席了。」


    向南頷首笑道:「不客氣。」


    說話間他盯著茶杯裏,在沸水中逐漸舒展開的茶葉,和杯口裊裊蒸騰的熱氣,不禁有些走神。


    林夕對陸川,究竟是抱著一種什麽樣的心態在交往?他不信她會那麽快地就愛上別人,但是,也許,她是喜歡陸川所以才同意跟他交往?


    思及此處,他胸口又有些犯堵,堵得莫名其妙。明明都已經跟她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為什麽還是會在意,會想起她,以及跟她有關的事?


    有些煩躁地壓下心裏那股異樣,他尋思既然兩人已經形同陌路,那她的男朋友在外麵養了小情人這件事,也輪不到他去替她擔憂,甚至是去告訴她。


    陸川見向南盯著個茶杯陷入沉思,略作思索,便猜到他可能在想些什麽。他和林夕約會,被向南撞見過一次,估計他正琢磨三人之間的關係呢。


    清了清嗓子,他笑問:「不知道向主席對我女朋友的身份可有了解?」


    向南迴過神來,沉沉地一笑,摩挲著茶杯壁的手指修長勻淨,骨節分明:「前陣子聽說林市長邀請陸局長去他家做客,想必林夕就是林市長的千金了。」


    陸川唇角的笑意更深:「向主席果然是明察秋毫。」


    略微停頓,他繼續道:「我跟林夕是以結婚為前提在交往,所以不想節外生枝,有些事情上不了台麵,那就繼續讓它留在台下好了。」


    言下之意,他養小情人這件事,絕對不能公開。事件本身並不嚴重,但是一旦公開,傷了陸林兩家的麵子,那才是大事。


    「陸局長你放心,這件事除了你跟我,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


    很快向南就把陸川的需求安排下去。從簡歷上看,他那個小情人叫做今夏,剛畢業沒多久,隻是個小姑娘,之前做的是文案,專業跟建築也不對口,若是按正常招聘流程,仁恆不大會考慮錄用她。


    但看在陸川的麵子上,他便增設了一個首席建造師助理的職位,讓她跟著牛人,可以多學東西,至於辛苦程度,就要看個人的覺悟了。若是真心想學,求上進,勢必會辛苦,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若是想混日子圖輕鬆,倒也可以,仁恆還養得起個把閑人。


    跟著他把簡歷轉給人事部,言語間稍微提點了下,人事部的經理就心領神會了,知道這次麵試隻是走個形式,其實都內定好了。


    交代完,向南轉身要出人事經理的辦公室,手都搭上門把手了,又停下來:「麵試最後,留三分鍾時間給我,我想親自見一見她。」


    什麽?向主席要親自麵試?人事經理錯愕中連連點頭答應,向南這才頭也不迴地走了出去。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提了這個要求,心裏有種衝動,想要見見這個叫今夏的女孩,她是陸川的情人,而陸川,是林夕的男朋友,甚至以後的丈夫。


    陸林兩家的孩子在談戀愛,這在政界圈內,已經是半公開的秘密了,大家都說如果沒有什麽意外,喜訊應該很快就會傳來。這也就意味著,林夕以後,隻屬於那個姓陸的男人。


    向南迴到自己辦公室,往皮椅上一坐,跟著又焦躁地站起來。想到萬一林夕真答應跟陸川結婚,他胸口就跟壓上千斤巨石一般,快要喘不過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自從林夕離開,他想起她的次數甚至超出了過去十年的總和,在家的時候會想起她,然後想起她已經不住在這裏的事實,工作中偶爾恍惚時會想起她,想起曾經跟她熬夜加班到天亮,趕完一個案子的痛快。


    他懷念那樣的日子,他擔心她麵臨的婚姻,他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陸川在外麵有情人。向南心中忽然滑過一個念頭,自己會有這些反應,莫非是,喜歡她?


    不可能。


    從十年前開始,他就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當初救她隻是本能,沒想過要她迴報,可是她卻找到他,對他好。那時她性格乖張,字典裏沒有低調兩個字,對他示好的方式簡單強硬又粗暴,讓他感覺很不自在。


    她總是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年輕富有朝氣的麵龐上神采飛揚,一口一個我喜歡你,那是他覺得肉麻而難以啟齒的話,卻被她用得如同一個平常的問候。他下意識地就排斥她,也不覺得她是真喜歡他,隻是對救命恩人的錯覺罷了。


    救她那年他二十五歲,研究生畢業,剛參加工作,她就常來他的單位等他。那個年頭手機還沒有彩屏,能用得起的,已經是家境還不錯的。


    她卻天天搭著或奔馳,或保時捷地來他們單位樓下,穿一身時髦的衣裳,露著兩條修長筆直的腿,倚在車邊塞著耳機百無聊賴,引得樓上他的同事都起鬧調侃,讓他趕緊從了她。


    於是他更反感了,就嚴肅地批評了她。自那以後,她聽話地收斂了很多,他也就沒再多說什麽,放任她出沒在自己身邊。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之後事態就像脫軌的火車,失控地演化到了溫暖嫁人。就像那句話說的,你不知道什麽時候你的生命裏會闖入一個人,然後這個人徹底地改變了你的一生。


    在他最痛苦消沉的那段時間,林夕像牛皮糖一樣地黏著他,怎麽甩都甩不掉,無論他躲到哪裏,她都能找到他,無論他用多麽惡毒的字眼告訴她,他對她根本沒興趣,她還是鍥而不捨,百折不撓,她還是張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告訴他,她愛他,神情專注而認真,像在述說一件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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