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刻,都像是精密的儀錶盤,運轉流暢。


    至於那百分之一的罷工……


    多半都和自己有關。


    *


    那一晚,向來養尊處優的祁家少爺不得不和辛歌蝸居在出租屋裏。


    按照「假分手」的計劃,兩人理應先分開幾天,可祁溫賢堅持領證當天不該冷落妻子,一定要過來和辛歌一起睡。辛歌起初擔心他睡不慣,甚至提議在附近賓館開間房,但被祁溫賢拒絕了——他知道她這四年過的辛苦、居住環境也惡劣,就想親身感受一下。


    結果就是,他一個身高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窩在那張小小的單人床上,連腿都伸不直,臨睡前還很不好意思地問她,房間裏怎麽沒空調?


    辛歌揉揉太陽穴:哦,這位祁大少爺怕冷。


    她上學那陣子,就總感慨為什麽祁溫賢這傢夥大夏天也能從早到晚穿長袖襯衫,別的男生跑幾步汗流浹背,他搬書樓上樓下來迴幾趟,身上卻還是留著淡淡的皂香味。有次去祁家吃飯,她隨口一問,才從溫茹口中得知原來祁溫賢畏寒。


    這事她一直記著,以至於後來大夏天看見他西裝革履把自己包成一個體麵昂貴的粽子,也分毫不覺得意外。


    出租屋裏的硬體條件是差了些,辛歌洗漱完畢,給他灌了個熱水袋。


    大概是沒怎麽用過這玩意兒,祁溫賢糾結半天,才把那隻套著毛絨熊隔熱套的熱水袋塞進了被窩裏。


    辛歌故意逗他:「暖和嗎?」


    他抬了抬眼皮:「腳是不冷了,身上還冷。」


    說罷,將渾身散發著沐浴液水果香味的妻子拉進懷裏,揉捏一通。


    辛歌嘻嘻地笑,先前那種脖子上套著枷鎖的窒息感不復存在,她終於放開膽子去鬧他,一會兒拿仍留有些許水氣的身體和他貼貼,一會兒又仗著腿長將熱水袋扒拉到自己腳下,熄了燈也不消停:


    「祁溫賢,你怕不怕癢啊?我試試哦!」


    「祁溫賢,熱水袋和我,你今晚隻能選一個……」


    「祁溫賢,我就隻是輕輕碰了碰誒,你怎麽就……今晚不行,這邊隔音效果很差勁……那我不管,我就要玩我就要玩,你自己想辦法控製!今天是領證第一天,你連老婆這點要求都做不到嗎?」


    過於膨脹的結果就是,最後被忍無可忍的祁溫賢壓在身下。


    辛大小姐邊求饒邊笑,心道,領了證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怎麽對他都心安理得。


    居住條件簡陋、隔音效果也不太好,祁家少爺臉皮薄,確實沒打算在此變身衣冠禽獸。


    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找樂子。


    親了親辛歌的額頭,祁溫賢故意說起旁的事,紓解體內亂竄的邪火:「既然你都和兩個室友說了結婚的事,那我這邊也要曬一下,我憋了一天,還和莊阿姨演了場戲,你不知道,忍得有多難受……」


    畢竟是自十六七歲起就日夜期盼的事。


    一朝實現,卻無人訴說。


    水蛇一般自他懷中遊出來,辛歌擰開床頭燈,網開一麵:「好吧,那允許你告訴江盛景和高昱——他們會保密的。」


    祁溫賢笑了笑,摸出手機,點進「人:狗=2:1」三人群聊。


    最新更改的群名是「人:狗=3:0」。


    彼時,正在國外度蜜月的高昱大抵還在享受甜蜜的新婚生活,第一時間覺察到異樣,在群裏問了一句「什麽情況」。


    祁溫賢晾了他一會兒。


    高家少爺天資聰慧,很快意識到了到底是——什麽情況。


    高昱:@祁溫賢這是領證了?


    祁溫賢:嗯,保密。


    祁溫賢:份子錢可以先轉迴來。


    憋著笑看了會兒兩人的聊天記錄,辛歌比祁溫賢還按捺不住,索性搶過他的手機,用語音公布喜訊:「……還不是祁溫賢和我說你們欺負他故意改了群名,那我隻能犧牲一下,幫他從『狗』進化到『人』了呀。」


    群裏一片靜默。


    高昱的語音雖遲但到:「你聽他放屁!」


    江大總裁大概也忙完了自己的事,在群裏發了一個「陰陽怪氣」的黃臉微笑表情包,他一貫很有帥哥包袱,不大說粗俗的話,於是跟在高昱的語音後麵迴了「同上」兩個字。


    高昱還在繼續:我們能欺負到他?辛歌,你問問祁溫賢,到底是誰先改群名的?


    辛歌蹙眉,狐疑的目光投向祁溫賢。


    睡前摘了眼鏡,在柔和的小夜燈光線下,男人顯得更加溫煦,接近於琥珀色的眼瞳轉向她,語氣是被好友揭穿謊話後的無可奈何:「你過完二十歲生日的第二天,我就改了群名——我一直以為,從那天過後我們正式戀愛了,很快就會順利走進婚姻的殿堂,雖然沒和你說,但我其實真的很高興,於是就想奚落他們一下……」


    她好奇:「你改了什麽呀?」


    默了片刻,某人不情不願地開口,說改成了「人:狗=1:2」。


    隻有他渡了情劫,是個人,而他們都是單身狗。


    沒想到當年兩人擦槍走火過後還有這樣一段小插曲,被那群豪門闊少間幼稚的攀比心逗樂,辛歌冷不防捂住了嘴,可即便如此,也遏製不住笑音自唇間溢出,活像一條吐泡泡的金魚。


    祁溫賢難得吃癟:「結果過了這麽多年你才告訴,那並不是戀愛。」


    他伸手將辛歌摟住,臉埋進她的脖頸間,仿佛變成了一個特別無助的孩子:「這三個月,我知道自己有些地方做的依然很差勁,也不知道,有沒有彌補上當年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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