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玉川廢了很大的功夫,才確認死者居然是威震江湖的逍遙客林尋。


    江湖上的人提起林尋,隻有兩個字——吝嗇。


    林尋缺錢嗎?很缺。


    隻要是能賺錢的買賣他都接,但十惡不赦,殺人放火的事卻一點都不沾。說他是好人吧,他殺過人。說他是壞人吧,他資助了幾十個孤兒。


    那些孤兒知道林尋死了後,都趕過來為他收屍。也算是有情有義了。


    但沒有人知道林尋為什麽會來京城,沒想法,荼玉川隻得往大乾國走一趟,那裏是林尋的故鄉。


    荼玉川喜愛破案也懂得享受的人,他每到一個地方,必然要住那裏最好的客棧,品最淳的酒,吃最精致的美食。


    就在荼玉川下榻的客棧,居然發生了一起兩婦爭一女的事情,荼玉川馬上就激動起來。


    他拿出自己六扇門的腰牌,要求兩人自辯,由他來主持公道。


    兩婦人見到官,自然都是害怕的,但其中一個卻很快克服天性,為了證明自己是那個不足周歲女孩的母親的事實,她一條一條說了很多,女孩也抱在她的懷裏睡得很沉。


    倒是另一個母親,躲躲閃閃的,根本不敢看荼玉川一眼,最後用細若蚊呐的聲音重複自己就是那女孩的母親,是另一個婦女突然衝出來,一把搶走了自己的女兒。


    搶的居然是個女孩,荼玉川一下子就興奮了,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會為了一個女孩這麽大費周章,除非這個女孩的身份不一般,當然,也不應該排除偷孩子的人認錯了孩子的性別這種可能。


    荼玉川看過很多刑案卷宗,他目光一轉,嘴角上揚,漫不經心的出了個主意,說既然不能判斷誰是這個孩子的母親,就把孩子鋸成兩半,一人一半。他還很好心的問兩位母親,你是想要孩子的頭,還是想要孩子的腳。


    可誰知荼玉川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尾。


    兩個人聽到要傷害孩子,居然異口同聲的都說自己不是孩子的母親,對方才是,讓荼玉川把孩子還給對方。


    事情出乎荼玉川的預料,荼玉川收起了玩樂的散漫勁,也沒見他有什麽苦惱的神色,反倒慢吞吞的感歎一句原來照本宣科也有失敗的可能啊!


    荼玉川突然對第一個說話的婦人說,孩子是她的,她可以帶著孩子走了。


    婦人一聽高興極了,幹脆利落的給荼玉川磕了頭,抱著孩子很快就跑了。


    另一個躲躲閃閃的婦人驚呆了,她木木的看了荼玉川一眼,咚的一聲就暈過去了。


    荼玉川好心讓店家照顧這個婦人,還表示案子已經結了,大家可以散了。


    周圍的人雖然一頭霧水,可看著沒什麽熱鬧可看,正打算散了時,人群中衝出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他直接對荼玉川說,是他弄錯了,那個抱走孩子的婦人不可能是女孩的母親。


    荼玉川看著這個一臉嚴肅小孩,覺得很是可樂,輕笑著問他為什麽?


    少年也不生氣,告訴荼玉川,他認真觀察過那個抱走孩子的婦女,她懷中的孩子睡的太踏實了,一點都不像愛哭愛鬧的小孩,一定是被下了蒙汗藥。


    當時荼玉川判案的時候,環境那麽吵,躲躲閃閃的母親一直擔心吵醒女兒下意識小聲說話,但那個抱著孩子的母親卻從來都沒有注意自己的聲音。


    荼玉川給少年表演了一個很假的恍然大悟表情,告訴少年,他已經知道孩子是躲躲閃閃婦人的,因為抱走孩子的那個婦人一直盯著路看,根本沒有用關心的眼神看女兒一次。


    看見婦人沒有關心她的‘女兒’,荼玉川本來是打算攔下她抱迴孩子的,沒想到居然被少年給攔了去路。


    這下輪到少年傻眼了,知道是自己多管閑事了,趕緊催促荼玉川,想辦法把孩子找迴來。


    荼玉川卻很鎮定,他坐在原處很隨意的說,孩子馬上就會自己迴來。


    少年不相信,一個不滿周身的孩子怎麽可能走迴來,而且是在中藥的情況下。


    不過片刻,一個黑衣男子,左手提劍右手抱著孩子進了客棧。少年才知道荼玉川居然有同伴。


    事情塵埃落定,少年很佩服荼玉川,便提出要拜他為師,荼玉川也覺得少年很對他的眼緣,便毫不客氣收了這個便宜徒弟。


    既然收了徒弟,必然是要教徒弟兩手的,荼玉川像當年他父親教導他一般,先例行檢查少年的天賦,卻意外發現少年居然身中劇毒,還好遇上了荼玉川,不然一兩年後,少年必死無疑。


    荼玉川隨手拿出一個小藥箱,一陣翻檢,滿桌子都鋪上了琉璃瓶,荼玉川拿起這個也說不是,拿起那個也說不是,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星形的琉璃瓶,從裏麵倒出一顆金黃色的丹藥,讓少年服下。


    看少年毫不懷疑的吃了,荼玉川表示對這個新徒弟的信任很滿意。


    事情解決後,少年秦非韓便被荼玉川送迴秦家。秦非韓畢竟是個小孩子,迴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見父親秦餘鈞,他要告訴父親,今天他拜了一個很了不得的師傅。


    他到了父親書房,卻意外發現父親居然打算上貢貢酒,秦家是世家,每年都需上貢貢品,但他們秦家從來都是上貢山珍的,這次為什麽會改成貢酒?


    秦非韓雖然年少,但向來聰慧,他從這件事中聞出了陰謀的味道,作為秦家唯一的繼承人,他被人悄無聲息的下了毒,現在父親又一反常態的上貢貢酒。


    上貢之物何其重要,要是出了半點差池,那可是抄家滅族的下場。


    秦非韓希望父親求穩,父親卻以秦非韓年幼給擋了迴去。


    秦非韓沒有辦法說服父親,隻得暫時離開。


    站在父親書房外的秦非韓不但沒有父親會處理好這件事的安心,反倒有一種山雨欲來的直覺,他居然會有一種父親送上貢酒之時,就是秦非韓家破人亡之日的預感。


    寫好兩本書的開頭後,喬靈便去了錦官城,這次沒有直接去九州閣,而是在繡衣館領了第二個身份牌。


    鬆山客。


    喬靈打算把《倩巫女》掛在鬆山客這個筆名下,因為《荼蘼錄》會寫很長,起碼是一百萬字,預計得寫一年。


    而《倩巫女》大概不會超過三十萬。


    以後,喬靈就可以把新小說先用鬆山客發表,等《荼蘼錄》完結以後再說。


    喬靈熟門熟路的在九州閣用重崖居士和鬆山客的身份分別找了兩個使者。


    一個卡師並不是隻能擁有一個使者,至於曹默,她給他一個機會,如果他在她沒有戳穿前告知她真相,喬靈願意把使者的身份留給他。


    這次,重崖居士選擇的使者陳璋是長安人,本身就認識長安書社的人。


    喬靈強調讓陳璋必須將《荼蘼錄》在長安書社發行,也就丟開不管了。


    而鬆山客卻被喬靈選擇了京城人士李景昭,讓他帶著《倩巫女》在京城試水。


    喬靈沒有說必須在京城書社發行,畢竟重崖居士的《名捕白澤傳》既然能被長安書社選中,自然不會拒絕同一個作者的作品,但鬆山客是新手,自然待遇就不一樣了。


    京城,承恩侯府。


    已經改名為劉楚楚的張冬杏,狠狠的把桌上的擺件一齊掃到了地上。上好的青花瓷,瓷胎清雅,圖案自然,仿若天成,哐的一下子全部摔倒地上發出哢呲的響聲。


    此刻的劉楚楚穿著一件是纏花百褶裙,妃色的衣裳上繡滿同色的滿天星,再用黑色法蘭絨裝飾腰身、裙角,粗看紅的似火,簡單大方,行動間便如紅色的瀑布流動,隱約可見碎影流光。


    這身紅衣映照著本來張牙舞爪,神色猙獰的張冬杏,竟讓她憑填了幾分威嚴。真可謂是人靠衣裝。


    “廢物,廢物,都是廢物,不就是處理一家五口嗎,不過是孤兒寡母,連詳細地址都告訴你們了,你們居然還辦不利索,我要你們有什麽用!”


    跪在劉楚楚麵前的兩個下人被茶壺的碎片一下子劃出一道半紮長的口子也不敢躲,隻得把本就伏在地下的身子又往下跪了些。其中一個小心翼翼的迴稟道:“四小姐,不是奴才不盡力,是那喬家五口在您被接迴家的當天晚上,就都跑了。等村裏人發現喬家沒有人了,她們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連和喬家關係最好的張家都不知道。”


    說道‘被接迴家的當天晚上’和‘張家’的時候,這奴才的聲音故意放輕了,就怕那裏迴的不妥惹這位四小姐不高興。


    他們哥倆本是侯夫人劉甄氏的人,因為四小姐說她沒有可以跑腿的下人,便直接給了四小姐。


    四小姐剛迴府,她又是嫡女。這時候來伺候她的人以後自然是四小姐的心腹,他們本來是很願意的。


    沒想到,這位外麵長大的四小姐脾氣比以前的‘四小姐’,現在的‘五小姐’可大多了。


    而且他們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居然就是去取人性命,雖然這在權貴之家不算什麽,可這位四小姐剛迴府,不想著討好老爺夫人,竟一心與幾個平民過不去。


    作為侯府中人,處理幾個平民,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沒想到喬家居然給跑了。


    辦事不利,就隻能任由四小姐發落,還好現在四小姐手裏人不多,保下性命還是沒問題的。


    “滾,滾,都給我滾!”劉楚楚指著門外吼道。


    兩個下人趕緊磕頭退下。


    “四小姐,消消火,事已至此,要麽就算了。”劉楚楚的貼身婢女采苓小聲勸慰道。


    不過是幾個地裏刨食的,活著和死了有什麽區別,現在喬家已經背井離鄉,她也是窮苦出生,怎會不知這年頭孤兒寡母的,指不定在哪兒就被賊人給一窩端了。


    “算了,怎麽能算了?”喬家跑了,一定是她們知道了,知道她冒充了喬雪。


    是了,喬母本來就知道喬雪不是她的親生女兒,等她被帶走,又從喬雪口中知道她拿走了玉珠,喬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劉楚楚本來以為以現在喬雪的智商,她怎麽都不會把她拿走的玉珠和她的離開聯係到一起,現在看來,是她失算了。


    “采苓,如果你是喬家人,你會去哪裏?”劉楚楚無視跪在地上收拾殘局的小丫鬟,直接開口問采苓。


    這些人的賣身契都在她的手裏,劉楚楚不怕她們背叛。


    “小姐贖罪,這人海茫茫,奴婢一時還真的猜不到。”


    劉楚楚冷笑,有什麽好猜的,她是不好大動幹戈,但不是有人會幫她們找嗎?現在離喬月被安國公府接到京城不過三個月,想必這一兩個月就該動身了吧。


    “讓人盯緊安國公府,如果他們派陸管家去北地,你就派人跟上,等陸官家找到了喬月,就讓喬家在來京的路上病逝吧。”


    “奴婢遵命。”采苓自然不會開口問四小姐,為什麽安國公府要尋找喬家人,作為一個下人,她隻需要執行小姐的吩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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